百里安毕竟初入昆仑,对於昆仑净墟的局面大势了解并不算太深,他只能进行初步的引导,其中更多的算计道理,还需要齐善自己参悟。
齐善到底是个心思转得飞快的,稍稍想清楚此番事件的前因后果后,他忽然得出了一个很可怕的结论。
顿时整个人只觉得天灵盖仿佛轰的一声响,将四肢百骸的血液都骤得惊起,整个人如同醍醐灌顶一般!
“神罚森林!是神罚森林?!他们要将我的兄长带进神罚森林!”
“神罚森林?”百里安不解道:“神罚森林与尚昌有何关联?
若只是为了进入神罚森林,他们真仙教直接进去便可,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抓他?”
齐善想清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更难维持冷静,他急得满头大汗。
“真仙教自然可以在神罚森林正常开启之日随意进出捕捉妖兽,只是一入森林,生死难料。
神罚森林之中的强大妖兽不计其数,纵然是最末等的十乘妖也有着极为可怕的实力,昆仑山为世人开启神罚森林,进入其中各凭本事求妖。
山中神灵并不会提供任何庇护,真仙教的人进去归进去,但他们惜命,每一批真仙教徒在进神罚森林之前都会做足准备。
而昆仑净墟的规矩是,山中妖仙子民不得进入神罚森林猎捕妖兽。”
虽说昆仑山的妖仙与黄金海的恶妖两者殊途,可追其根源,皆同为妖。
就好比人类一样,分正邪两道,但人类不会将人类当成灵宠猎物亦或是炼器材料来尽情猎捕。
那样实在是太过违反道德制约。
这样的道理对於昆仑净墟的妖仙子民亦是一样的。
他们虽视神罚森林里的恶妖为仇敌,可若当真如人类一般开始猎捕它们,倒是有了几分‘同室操戈’毫无道德底线的味道。
齐善继续说道:“神罚森林上临黄金海,地域面积极其广大,昆仑净墟虽不属於任何一界,但光是神罚森林面域之广大,便堪比一界之山河辽阔。
纵然神罚森林对外开启,妖兽的数量也不少,可是比起那广阔无边的地域,想要在数月的时间里找到一只合心意的妖兽亦是一件极难的事。
妖兽生性警惕,嗅觉感知敏锐,极其擅躲避隐藏,更有甚者,在进入神罚森林数月之久,都未能够捕捉到一只妖兽踪迹的。”
说到这里,齐善两只拳头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起来。
百里安猜出了几分,道:“所以真仙教带走尚昌,是想以他为饵引妖。”
齐善目光通红:“神罚森林的妖兽们对於妖仙子民的气息格外敏感,这也是为何神主禁止妖仙子民进入神罚森林的原因所在。”
所以,察觉到叩灵仪式有问题的尚昌为了保全齐善不受真仙教的叩灵,自愿为饵,进入神罚森林。
神罚森林之中的妖兽与昆仑净墟中的妖仙子民势如水火,尚昌一旦进入那片森林之中,就像是永夜之下的一簇火把。
而四周那些妖兽,都会如同飞蛾蠓虫般扑上来。
尚昌这般修为,进入神罚森林,显然是十死无生,他这是在被人当做牺牲品而利用。
事后纵然问责下来,人已死了,齐善人微言轻更是孤掌难鸣,一切都死无对证。
他们甚至都可以说是他为了信仰与虔诚,自愿为了真仙教,主动请求进入神罚森林。
违反规则秩序者,尽可推脱说是他一人,与真仙教无尤。
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当然,不论在什么地方,都是权贵至上,对於他们而言,也算不得是什么对错大事。
毕竟,凡是源自於虚弱之物,皆为错。
齐善一向见精识精,一番谈论下来,他怎么可能还明白不过来这对他们兄弟二人而言,是一场天人绝路!
扑通一声。
他整个人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在明白这一点后,他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沉沉的呼吸在寒冷的风中凝滞。
百里安皱了皱眉,低头看着他却没有去扶,嘴上问道:“尚昌他何时与你分离的?”
齐善不知百里安问这个是何意,心思决然之下,他什么也做不得思考,自己嘴里答些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真仙教为难了我们整整一夜,直至今日清晨卯时才放我离开。”
“卯时?”
现下才是辰时,算算时间,即便放齐善回来时立刻带着尚昌进入神罚森林,也不过才一个时辰……
百里安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你将尚昌的贴身之物且予我一件吧,我替你去那神罚森林走一趟,将他带回来。”
那声音慢腾腾的在齐善的耳边响起,语气自然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什么极简单的事,只要他进去一趟,就可以顺顺当当地将那离家出走的熊孩子给带回来一般。
可那里不是别的地方,是神罚森林。
扣着熊孩子的人,也不是地痞流氓,而是个个有着强大修为在身,斩妖除魔极有一道的上清仙人。
能够成为君皇亲信下属的,又岂是凡众?
齐善呆滞了很久才将百里安那句话消化过来,“你……你如今这个样子要去神罚森林?别开玩笑了!”
他第一反应是被愚弄的愤怒,他言辞逐渐激动起来:“你以为你是谁!那神罚森林岂是你说进就能进的,你将我们兄弟二人当成什么了?!
就凭你,能从真仙教手中救人?!你只是我们昆仑山的质子!
你这样的邪魔外道,身份连我们都不如!你凭什么?!你在这装什么救世主!”
百里安难得见心性稳重的齐善这般尖酸刻薄,也深知他绝望恨意之下是在发泄自己心中最阴暗的一面。
对此,他并未计较,对於他的谩骂质疑,他也并未多做任何解释。
百里安缓缓蹲下身子。
自昆仑山上吹来的细碎的雪随着山风飘落下来,透过那七棱冰晶雪花,在百里安的眼瞳里倒映出了一层朦胧氤氲的浅色的光。
他目光一错不错地望着齐善,平静到近乎有些漠然的嗓音里却无端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你觉得,事到如今你还有其他的选择吗?你唯一能够选择的,就是相信我。”
齐善被他的眼神看得心中一空,从头皮到手指都忍不住紧绷起来,他甚至生不出任何怀疑的心思,没有过多的言语,不知为何,竟是就这样相信了他。
哪怕这一切都这样荒诞不羁,毫无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