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都大半日时间过去了……
音无暗中皱眉,对於百里安反客为主的模样隐隐感到有些不适。
只是见林曦并无在意的样子,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淡声说道:“神罚森林此番遭遇异雨劫难,入境试炼者死伤无数,昆仑净墟虽灵药仙草并不稀缺,可疗愈师数量却是不足伤亡之数。
林师姐乃是我们苍梧宫最为出色的疗愈师,那些伤重求医的仙道同门自是数不胜数,我师姐素来心肠柔软,不忍他人受苦遭难,不惜自耗灵力,不顾自身毒伤,也要在力所能及里先行救助仙门道友,今日忙了许久,这才稍有停歇喘气的时候,林道友便寻了过来。”
百里安失笑。
他自是听出了音无言下的不满之意。
只是那‘心肠柔软’,“不忍他人受苦遭难”……
这位十殿主到底知不知道她此刻说的可是那位臭名昭着的琅琊魔宗宗主啊。
早已摸清林曦秉性的百里安知晓她这才不是什么柔软慈悲,怜悯世人,而是过分锺情於她此刻的仙人殿主的身份,孜孜不倦地扮演好自己的正道角色罢了。
百里安心中一时好气又好笑,朝着林曦招了招手,道:“林姑娘既是灵力枯竭,便让在下来看看你眼睛的伤势吧?”
音无神色立马不愉了,刚想指责百里安并非疗愈师出身,怎可如此轻易对待她人的毒伤。
如今这屋子里,可还有第二位境界高深的疗愈师在这,他此言岂非是太过目中无人了些。
可话刚准备出口,她便意识到,这林严不可能不知她是古岐殿殿主,而他又并非是什么自大狂徒,自然不可能在她面前班门弄斧医术。
所以他这是……方才在门外听见了她们二人之间的对话?
林师姐不知是何缘故,对她心有排斥,不愿让她看她的眼伤。
此子知晓,所以才毛遂自荐,主动要求看林师姐的眼伤。
想清楚这一点,音无心中甚恼。
都说这五明宫少宫主老实敦厚,是个再正直不过的君子。
可如今看来,什么狗屁君子居然听人墙角。
只不过这小子当真是自大狂妄,林师姐什么性子,在暗中悄悄观察她多年,甚至她脾性的音无还不知晓吗?
她的眼伤都不会给她的同门小师妹看,这双自幼患疾不能视物的眼睛怕是师姐最敏感的伤痛,又怎会轻易地示於不相干的旁人相看。
林曦不知音无内心的想法,却也知晓百里安并非听人墙角的小人。
屍魔一族,在夜色环境之下,视觉以及听觉,都有着异於常人的敏锐与感知。
方才她们交谈,虽说声音压得很轻,但对於是屍魔而言的百里安来说,纵然相隔甚远,无需动用秘法偷听,也能够在长廊之中,听见她们二人的对话。
在音无期盼的目光之下,林曦果然摇首委婉拒绝道:“小伤而已,就不必劳烦林少宫主了。”
音无双眸顿时来了神采,昂首挺胸地看着百里安,道:“林少宫主可知我师姐的意思了?有我在,师姐的伤,还不必劳你贵手。”
百里安低眸轻笑,看着案上那张断琴,一语道破林曦此刻真实的想法:“林姑娘乃是爱琴的雅人,有着惜琴之心,故旧之意十分难得,只是如今夜色已深,此琴又损毁严重,若是想要修补,不论是木材还是琴弦,都必不可失,今夜林姑娘便是再如何急於修琴,怕也是徒劳,不如先将眼伤修养好再行专心修琴之事。”
音无听得此言,面上不由一怔。
她只当林师姐不愿让她治疗眼伤,是因为心中对她多有抵触排斥。
却不曾想,竟是因为一张琴。
她与林师姐同门数百年,她知她生性淡薄,并无其他喜乐,唯独於琴一道,专注且痴爱如命。
可今日她却还不如一个外人懂她。
音无竟是一时之间,深感羞愧。
“吧嗒吧嗒!”
听着夜色之中那清脆的眼泪滴落在地的声音,百里安一抬眸,就看到表情稳如老狗,不动声色地连珠串般淌落泪珠子的少女,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全当没看见地收回了眼睛。
怎么苍梧宫里的殿主,也是一群奇奇怪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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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那林曦殿主,一副完全没有将百里安话听进去的模样,空洞着一双虚无无神的眸子,素白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断裂崩卷的琴弦。
百里安索性大手一挥,将那断琴收进了袖中的碧水生玉之中。
“传闻之中,昆仑有木,名清桐,曾名动六界的名琴‘栖吾’便是取材於此木,今夜林姑娘不妨好好养伤休息,我自会想法子取来此木,为姑娘斫一张新琴。”
林曦收回手指,听到清梧二字,眸子微动,唇边多了一丝笑意,出乎意料的是,倒也没有拒绝百里安的好意,微微点头道:“也好,此琴到底是为了给你拖延时间而断,劳烦林少宫主为我斫一张新琴,林少宫主似乎也并不吃亏。”
“这是自然。”
音无没料到居然会有这种发展,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来。
所以他听见了什么?
林师姐从不离身的琴,居然是为了这小子而断的?
凭什么?
他何德何能?
还未从震惊与新的打击中缓过神来,便见那头的青年已经抬起了手指,抚上了林师姐沾染这一缕血色的眼角。
许是感受到了百里安手指间熟悉的冰冷体温,林曦并未表现出任何抗拒之色。
甚至完全超乎音无所能理解的范围,竟是主动将脸颊贴近了几分。
模样竟是有种让音无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乖巧。
百里安手指轻动,水蓝色的光晕在指尖散溢开来,好似一缕柔和纯澈的溪水,覆在她眼瞳之间,形成一层极浅极浅的膜。
百里安又取来眼带,为她系於双眸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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