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还是有脾气的,而且脾气还不小。裴东行看着这个看起来颇为陌生的孙子,看他方才说话像个二愣子,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面。
他眼下就坐在自己的下首,若是没有当年实际寺的出现,这个孩子应当是一辈中的嫡长子,被寄予厚望,从小悉心教导,必然不会像眼下这样,像块未经世俗打磨的石头一般随心所欲,长成这般不可捉摸的样子。
亲情这张牌用起来着实不太顺手,就像方才的情形一样尴尬。
“我听说你不想要他们留在长安?”裴东行咳了两声,站了起来,“当时为何不阻止?”
“我说了。”裴宗之回道,“他们不听。”
“说的不管用可以用别的方法,”裴东行看着他道,意有所指,“只要你想的话。”
“那没必要,不能动武干涉。”
裴东行沉默了片刻,一笑:“其实老夫也不知道说什么,大家虽说早就知道你,但是到底还是陌生的,生疏惶恐以致情怯在所难免。我年纪也大了,很多事管不了那么多了,儿孙自有儿孙的福气。”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随便看,随便逛是不是?”裴宗之的反应很快。
裴东行笑了,点头,“不错,一旁的江南书院也可以去看看,族中的子弟都在书院中读书,你若是当年没有被……也应当会在那里读书的。”
“好。”裴宗之应了下来。
族中的住处已经备妥,他起身,“那我先将包袱放下,而后就到处逛逛。”
“有什么事可以去问管事,或者族中任意一人,甚至老夫也是可以的,”裴东行笑道,“你是……贵客。”
其实早就清楚了,这个孩子已经不属於江南裴氏了,在当年愿意把他交出去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了。那么多年,孤身在外,他早已习惯了独身,而族中的人也早已习惯了没有他的存在,不,还是有存在的,在大家的口中话语中是存在的。丢失了这么多年的亲情,怎么可能补得回来?他如今在族里还当真像个客人。
虽说书香风骨不想承认,但当年把他交给实际寺未尝不是一件交易,交出了这个孩子,交出了亲情,却借用这个孩子,实际寺的名头,裴家确实也得了不少好处。
人看的太清也不好,撕下了亲情的伪装,这只是一件交易。裴东行感慨,看到那孩子没心没肺一般的走远了。
黄石先生跟在他的身后,在这江南园林中穿行,遇到的不管是族中的仆役还是族中的亲人都会问上一句,打个招呼,恭敬有礼的退开。
“裴家的家教真是不错。”黄石先生叹道,“看看,他们多么有礼。”
“他们害怕我。”裴宗之道。
这种时候说这么煞风景的话,黄石先生摇头:“你这种怪人,怕一怕也是正常的。你看看谁不怕你?除非是比你更怪的人。”
“譬如那个丫头。”黄石先生夸张的叫了一声,“不过眼下她都不知道在哪里快活呢?当然以她的性子,到处惹事的话,更可能是受罪!”
前面就是安排的院落了,裴家是当真把他们当作贵客的,院落安排的极好,位置好,布置的更好,随处可见墙上挂着前人的画作。
“是李道子的真迹啊!价值连城。”黄石先生凑近看了看,“初步看来应当是真迹无疑,你家倒是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