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此人有些孤寂。”徐长山看了片刻,忽然开口叹道,“小小的年纪……却仿佛遭遇了什么大事一般。”他不知道这一瞬间的感觉从何而生,事实上,即便今日说了一下午的话,说的谈的也不过是国事,这个天赋异禀的少年人与他之间谈的最多的也是国事。有时候他也会感慨,有如此忧国忧民之心,科举入仕也是个好苗子。只可惜,他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
所做所行,真当是仿佛江湖野民心忧百姓。但他知道,这不是全部,即便他不知这个少年人的过去,却也知道少年有私心,少年也未曾掩饰过他的私心。
如此相交不够纯粹的少年人,他以往是不会喜欢的,甚至他徐长山可以找出很多的缺点来责骂这个人,但偏偏,真到事了,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真是奇怪!徐长山摇了摇头。
“老爷,回去么?”老仆揉了揉鼻子,不远处会仙阁里的脂粉香气已经飘入了鼻中,老仆重重的打了个喷嚏,感慨道,“都是香气,怎的这五谷杂粮饭食之香闻的舒服,这脂粉香闻的如此难受呢?”
徐长山闻言哈哈大笑,伸手拍着老仆的肩膀赞叹不已:“好,好,好,此等智者之言竟叫你说了出来。”
老仆一脸茫然,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竟叫徐长山反应如此之大。
徐长山也不解释,只是继续哈哈大笑了起来:“归根到底是不同人而已啊,你喜五谷杂粮,有人却慕美娇娥,人不同耳!”
“走吧!”徐长山说罢叹道,“人人皆想享受太平盛世,但这盛世,总是需要有人来未雨绸缪的。”
……
夜色中流光陡转,橘色光影好看却又晃眼,白日里清晰的视野也没有这般清晰了,有女孩子提着手持的灯笼从一旁的小巷中走了出来。随处可见的布裙,两条长长的辫子披在身体两侧,精致的容貌在夜色中看起来越发的秀丽。
她走入这满街流动的人群中,很快便浑然於其中了。
左看看右看看的女孩子停在了夜市一角为路过的行人展示各种有趣小玩意儿的小贩面前。长安城聚集了来自各地的百姓,时有来自天南地北的流民为了生计,带着来自家乡的小玩意儿,赚个新鲜的钱。
长安城的百姓多半比这些初来长安的外乡人富庶,也愿意在这种小玩意儿上花两个钱。
孩子、年轻人是最喜欢这种小玩意儿的,女孩子混迹其中看的十分认真,时不时的随众人的喝彩声拍手称赞。
一阵欢呼声后,小贩周围挤满了买小玩意儿的人,女孩子在一群争抢的大人中看着柔柔弱弱的,手脚却是不慢,很快便付了银钱,拿到了一个走了出来。
这种箍着小小的简单的机关的小玩意儿不过转眼的功夫便被女孩子玩了个孰,拆了装,装了拆,玩够了便扔到了手边的篮子里。
这样的女孩子虽说不至於惹眼到众人围观,却还是有不少年少慕艾的年轻人会时不时的望过去看一眼的。
女孩子停在一道三叉的巷口,带着浅浅的笑意,笑容如十月的桂花酒有种醉人的甜腻,有年轻人忍不住驻足停了下来,多看了两眼,女孩子的面前站了三个人,那三个人站在黑黝黝的巷口,住在小巷中的百姓生活不宽裕,黄天道此时又亮,有不少人家干脆只点了一盏或干脆不点灯,只巷子深处有灯火亮了起来。
如此情形更是看的巷子黑黝黝的,与这个带着浅浅笑意的女孩子相比,这巷子就如同一张黑黝黝的大嘴,仿佛女孩子再往前一步就会被吞噬一般。
“哎呀,几位有什么事么?”女孩子笑眯眯的捏着辫子,歪着脑袋问道。
“卫天师。”站在亮出的行人看不清,但站在巷口,明暗交界处的女孩子却是目力极好,将眼前三个刻意隐了隐身形的男人看的清清楚楚,“好定力啊!”
女孩子单手挎着篮子,手一摊:“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又不曾在家里的花圃里设了什么诡异的镇鬼大阵,也没有杀了什么人, 埋在家里,有什么好怕的?”
眼前三个男人对於这种“激语”没有半点反应,只是继续看着女孩子道:“说来也奇怪,任我们怎么找,都没找到的卫天师竟仿佛凭空冒出来的一般。我等若没猜错的话,卫天师是个易容变装的高手吧!”
女孩子笑了笑:“都这样了,我承认不承认有什么关系呢?你们还有什么事么?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卫天师在说笑么?”站在中间的男人抬起头来,看着她,“我们年纪大了,不像卫天师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天赋地位,开不起这样的玩笑。”
“所以,”女孩子把玩着手里的小玩意儿,那是方才在夜市里买的,想来这几个男人已经跟踪了她一路了,对此倒也不觉奇怪,“所以你们是想抓我咯?”
“卫天师,你可曾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女孩子从善如流的问道。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