愕然也不过片刻而已,卫瑶卿便回过神来,神色复杂的看着裴宗之:“我还以为你不懂。”
她又不是什么七情有失的人,有些事有些感觉自然很早就意识到了,甚至身体的本能比她意识到的更早。有什么事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於她这样的人来说,总是欠一个人的人情而不急於归还,是因为下意识的就将他与旁人分了开来。因为不一样啊!有什么不一样?她低头看自己这身衣裙和出门时匆匆忙忙挽的发髻:女为悦己者容。
裴宗之喝了口酒,大抵是酒劲上来了,脸上微微多了几分荼蘼的艳丽,神色谦逊道:“略懂。”
两人相对而坐,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还不忘挑一挑桌上饭菜鲜汤的不足之处。卫瑶卿放下手中的碗杓,推开窗看向窗外,有年轻的男女路过,女子垂头一脸羞涩的戳了戳一旁男子的胸膛,转头便跑,年轻男子脸上一喜,追了上去。卫瑶卿如法炮制的伸手想要戳一戳他,手伸到一半又觉得矫情,尴尬的缩了回去,正喝着甜汤的裴宗之放下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前襟,认真确认了一番没有不妥之后,又开始喝起了甜汤。
这叫略懂?卫瑶卿揉着额头叹道:果然不行。旁人的两情相悦不适合自己,还是做正事要紧。
离开家门是还是夕阳西落撒下满天金辉的样子,一顿饭的功夫天就已经黑了。卫瑶卿手里拎着一只兔子灯悠悠的往家走去,吹着夜风清醒清醒,顺带消消食。
这种平时看着人畜无害,急了却敢咬人的动物因为外形可爱,她很少拿着,总觉得那是小孩子小姑娘才会拿的东西。她两世加起来也不过十六七岁却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已经走过了大半辈子,人还年轻,心境却同寻常的年轻人不一样了。手里这盏是临走时裴宗之塞给她的。或许物肖主人形这句话说得一点都没错,一个年纪轻轻,江湖中少有敌手,看似好欺负却从未吃过亏的人明明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却偏偏喜好糖球、蜜饯这种小孩子才喜欢零嘴儿,略微喝点酒便不胜酒力,孩子气十足。就像手里这只兔子灯一样,或许比喻不是那么贴切,却让她感受到了他与这种外形可爱的小动物某些雷同之处。
一边走着一边想着先前在楼里的谈话。
“你好似很担心张解。”这句话是裴宗之说的。
当时她是这么回答的。
“是啊,如今的济南府虎狼环饲,我远在长安城鞭长莫及,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但这些并不能替他解去多少麻烦。卫家的人也是我的亲人,但他们就在我身边,纵使有危险,就如上回一般,人是活的,总有办法,过程虽然险了点,但结局是好的。”曾视她为眼中钉的薛行书现在踪影全无,趁着薛行书重伤无法掌控局势,光靠薛大小姐一个人显然是不足以掌控住整个薛家的,但好在当时有郭太师出手,薛家除却极个别薛大小姐未接触过的暗桩,其余的算是暂且同薛行书分隔开来了。少了薛家的助力,就看薛行书如今手中还有多少东西足以让那些江湖术士卖命的了。
她现在可以做的也做的差不多了,打仗是黄少将军的事情,在内为政是安乐自己的事情,孙公不日就要到长安城了,祖母的事情一了,卫家这边也算是一家平安,至於王老太爷,他要她做的,她都做到了,不要她做的,她也不违背他的意见。
原来这就是做事无愧於心的感觉么?卫瑶卿轻舒了一口气,确实畅快!
只是这畅快也不过一瞬而已,看着从拐角处走出来笑意盈盈的站在不远处的几个人,卫瑶卿无奈的叹了口气,果然,同样是出门见人,有些人见了欣喜,有些人见了就不那么高兴了。
不高兴就写在了脸上,反正此时面对这个人,也不用带着那张冷漠虚伪客气的面具了,她走过去停了下来,朝对方和他身边几个仆从点了点头:“智牙师左贤王!”
直呼其名,这是一点都不客气了,不过,对方并不在意,脸上笑意灿烂的看着她,用连贯而微微有些生硬的语气和她打招呼:“卫天师好啊!”他笑眯眯的朝她点头,身后的几个仆从学着汉人向她行礼。
“你见到我好似很不高兴啊!”
“因为我掐指一算你会给我找麻烦,所以不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