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争执不下的大楚主营,西南主营之中却是一片凝重压抑。
只有仵作的声音在沉闷的主营中响起。
“大小刀伤总计六十七处,致命伤在这里……”已经清洗过的身体之上伤痕十分明显,仵作的手指在咽喉处,比起那些渗人的刀伤这个小洞并不显眼,“看大小应当是箭伤。”
这具身体上除了新伤还有旧伤,不管是哪方的士兵,一将功成万骨枯,能从普通士兵跃至一兵将帅的都是从战场上翻滚过来的,有陈年旧伤不奇怪。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可亲眼看到这具身体之上的伤痕,帐内众人神情还是有些悲恸。
天下未定,一个军中以一敌百的猛将就这么死了,这对大楚军来讲是莫大的损失。
“刀伤是弯刀伤吧!”陈善低头看向那个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的年轻将领,这个伤痕不用仵作查验,多年征战的经验,对於这种奇特的伤痕,他自己也能分辨出一二来。
仵作点头。
陈善将桌上的一柄弯刀递到他手里,问到:“这样的弯刀?”
仵作接过弯刀,伸手在伤口处比划了一下,片刻之后点头:“是。”
主帐中的将帅谁也没有说话,这柄弯刀是那个带着锺将军屍体来的匈奴令使身上的佩刀,侯爷当时一声不吭突然出手还将他们吓了一跳。
看来是侯爷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锺将军身上那些伤来自於匈奴人。
“就算如匈奴人所言那大楚的大天师动的手,匈奴人自己也是帮凶,脱不了干系,跟随锺将军的人马到现在都无一人回来,一个人再厉害难道还能屠光我们近三万精骑不成?我们有过万精兵成了临鲁关的战俘!”杀了匈奴令使之后,过万精兵被俘的消息也传了过来,有将领双目赤红,怒道,“分明是匈奴人与大楚军勾结,反手咬了我们一口。陈三爷,你一力主张与匈奴人合作,眼下却白白葬送了我西南一员猛将!”
“这件事过后我自会给大家一个交待。”陈礼脸色青白的看向陈善,“大哥节哀,大事为重啊!”
陈善点头,目光扫向营中将领微微颔首:“不错。”
……
夜深。
有将领走入主帐,施礼喊了声“侯爷”,抬头便见陈善正独自坐在锺将军的身旁,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不知道为什么,竟有种难言的孤寂和悲恸。
“侯爷……”将领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几句,却见陈善抬手制止了他,开口:“赵烨!”
将领随即肃然:“末将在!”
“我有件事要你去做……”
……
夏夜的凉风吹的幡旗沙沙作响,掩盖了主帐内细碎的谈话声。
赵烨惊讶过后,不等陈善开口,便低头,肃声道:“末将领命!”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没有人可以自认百战百胜,但对於他们这些人来说,侯爷就是个例外,在他们心中,侯爷就是战场上的战神。只要一句话,他们必万死追随!
“我需要三天的时间,只要三天就够了。”
赵烨再次施礼应是,在退出去准备的那一瞬间,看到那个躺在那里、仿佛睡着了一般的年轻将领,突然叹了一声,道:“锺将军若是知道侯爷为他如此,想来纵百死亦不悔了。”
这一句已是僭越了,不等陈善说话,赵烨便俯身退了出去。
枯坐了半晌的陈善却在此时突然低低叹了声:“可我后悔了,吾儿……”
……
这一夜注定要让大楚主营内的十几个将帅彻夜无眠了。
一声“报”令,令兵冲入帐内,脸上带着隐隐的激动与兴奋:“陈善遇刺了!”
还未从先前洛城的事情中完全抽身出来的将帅,
再次陷入了震惊之中,目瞪口呆的看向那个令兵。对手遇刺如此高兴确实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可对方是陈善啊,西南军的魂,他若一出事,西南军必兵败如山倒。
黄少将军倒是绷住了脸上的神情,这一晚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看那个令兵冲入帐内,他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以至於在众人齐齐发怔的情形中还能神情自若的端起案几上的茶盏,轻抿一口,问那个令兵:“怎么回事?何人做的?”谁人竟如此大胆吗?敢孤身前去西南军营刺杀陈善?
令兵道:“听说是大天师……”
“啪——”茶盏落地,瓷片碎了一地,黄少将军脸上的神情绷不住了。
……
……
“阿嚏!”女孩子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看向对面笑意盈盈的捧着一本《孙子兵法》看的津津有味的智牙师道,“单於,你是不是心里骂我了?”
“没有啊!”智牙师放下手中的《孙子兵法》,奇道,“这是什么说法,有依据吗?”
“没有。”卫瑶卿揉着鼻子,目光落到了他手中那本《孙子兵法》上,道,“居然还是手抄本……”
“我亲自抄的。”智牙师笑着摸了摸那本书,一副珍重的神情,“你们汉人的好东西真不少,我很喜欢。”
“那你看得懂么?”卫瑶卿没有理会他话里的一语双关问他。
“当然看得懂。”智牙师点了点头,将那本《孙子兵法》抱在怀里,道,“感触颇深啊!就连这个位子,都是靠这本书从我那些父兄手里抢来的。”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智牙师看兵法学到的却是阴谋诡计,这些阴谋诡计用在权利的争夺上,於他而言无往不利。倒是用兵之上,没看到半点兵家兵法的影子。他这是真的看懂了么?
“你难道看不懂么?”那边智牙师似乎觉得她的问题有些奇怪。
卫瑶卿摇头:“不大懂,可能天生不擅长这个。”
“哦。”智牙师回了一声,拿起《孙子兵法》再次翻看了起来。
……
……
“陈善伤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