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是此时洛城唯一的出口,门外部署的西南军皆睁大眼睛严阵以待,侯爷说过,不能放跑一个人,不管是谁,但凡从此门出来的,皆格杀勿论。
比起严阵以待的西南军,部署的陈善却闭目不语,这次出来的兵马是他亲自带出来,只要一声令下,根本不需要看就能知道结果。
哭声、喊叫声从城内传来,西南军没有半分动摇,侯爷的命令,他们只需要执行便是。
“侯爷,我们有话要说!”
陈善没有动,弩手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眼前的射程之上。
不管说什么,这些人都要死。
人群涌动,隐隐看到举着火把的百姓向这边过来了,最前头的手里抬着米缸护住自己,缓缓向这里走近。涌动的人群中一只野狗冲了出去。
箭雨密布而下,顷刻间就成了一只刺蝟。
不能……不能再往前了。
百姓队伍停了下来。
为首的几个百姓互相推了推,终於有一个人抱着米缸站了出来,上前一步。
“嘭——”米缸碎裂一地,此时还顾得上什么,那人抓着手里仅存的陶片,大声喊道:“谋杀!是谋杀!”
“嗖嗖嗖!”箭雨落下,并没有半分质疑,出头的百姓早被吓坏了,这时候哪还顾得上往外跑,疯狂地向人群跑去,口中却大声喊道:“锺将军是被谋杀的,我们都看到了!”
所过之处是一排排晃动的弩箭,弓弩手并没有停手,他们只知道:射程范围内的一切活物都要射杀!这个命令不死不休,除非……
“且慢!”声音不大,但是弓弩手们本能的停了下来。
除非侯爷的命令,现在,侯爷下令了。
……
比起战战兢兢去西城门的百姓与集结人马突围的匈奴人,城中却已人影寥寥。
有三道人影出现在了城中一座库房之内。
高瘦的男人不解的看着她:“大天师,这烟花你确定要么?”
卫瑶卿点头,看了看周围:“四周倒是没有什么房舍,不错啊!”
那男人嘿嘿笑道:“毕竟烟花炮竹什么的,还是要小心些的。”他是洛城本地的烟花炮竹商贩,这整个洛城的烟花炮竹几乎都是出自他的店铺。
“那你不错。”卫瑶卿笑着从怀里取出银票递了过去,“这个库房我买了。”
没有谁跟钱过不去的,男人口中道了声谢喜滋滋的接了过去收了起来,离开时却到底没有忍住问了出来:“大天师,您买那么多烟花干什么?”
“没办法。”女孩子伸手指了指身后的年轻男人道,“他喜欢看烟花,我能怎么办?”
这倒是,他想起来之前有人丢火药的时候,这个人就丢了支烟花进去,还被那匈奴人说了一顿,原来是喜欢看烟花啊!他唏嘘了两声,又有些羡慕:“大天师,您这也太宠着他了……”
想看烟花就买下一仓库的烟花放来玩?他莫名想到了城里说书先生说的什么“烽火戏诸侯”的事,这大天师要是个男的,照这么宠下去,难保不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不过……他看了眼那男人的相貌,心道:这相貌还真有那资本,难怪大天师如此宠着了。
感慨了一番自己是没有这靠脸吃饭的本事了,他转身离开了。
待到那汉子走后,女孩子进了库房,不多时就抱了几捆烟花出来。
裴宗之俯身好奇的看着她:“这些真的行?比我身上的那一支飞的还高还亮?”
女孩子拆了几支倒出来看了片刻,道:“试试吧!这里离临鲁关,离我大楚军营都不远,说不准又闲的发慌或者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拿着千里眼乱看呢?只要有人看到,
兴许就会发现陈善到洛城来了。”裴宗之嗯了一声,又问:“那要不要飞鸽传书?”
女孩子手里的动作顿了一顿,看向城门四周上窜的火舌,想了想还是道:“算了吧!火势这么大,我怕飞鸽传书没进来,烤乳鸽倒是做成了……”
……
……
“为什么说是谋杀?”巨大的投石车将西城门撞大了好几倍,出口更佳宽广,同时那些排列紧密的一排排弩手也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有西南军出列用黄沙开始填埋城头的火,而部署这一切的陈善已经走了进来。
百姓看着他有些出神。
原来这个就是陈善啊!年纪大一些的知晓这个人曾是大楚赫赫有名的战神,平过逆乱,立下赫赫战功,更是茶馆酒肆里说书先生与食客口中谈论的英雄。但是做英雄不易,做一辈子的英雄更不易。曾经众人口中的英雄成了争权夺利的逆贼,当然这逆贼势不可挡,已打下大楚的半壁江山。
想象中这样出手凶悍的人应该是同样凶神恶煞的模样,却没有想到亲眼所见这个人非但没有武人的粗犷,反而有几分儒雅,开口说话的声音更是温和。这样一个人,走在街上,想必谁也不会想到会是一个下令屠城的嗜杀之人。但事实就是如此,他们亲眼所见,若非大天师为他们指了一条生路,他们也险些要死在洛城这座大火之中。
人不可貌相,善恶从不会写在人的脸上,就像先前那个匈奴单於,生的清秀好看,整日笑眯眯的模样,手里却沾了多少人的性命?
“我们都看到了,青天白日的,那些匈奴人追着锺将军一个人杀……”
大天师说把看到的一切都说出来,不要怕!陈善来洛城是屠城不假,但比起屠城,事情的真相更重要!尤其是那个姓锺的西南将领的死尤为重要。
大队的西南军进了城,举着火把的百姓手里指着,不断有人冒出来。
“我家里就住在那边过去第二间……”为了表示自己所说的真实性,开口的百姓取下腰间的钥匙当场打开了自家的大门,将家里的房契取了出来,“那天西南军走到城门口了,都要出城了,匈奴人赶过来了。”
“外面埋伏了好多匈奴人,那个单於会说汉话,跑过来说要让锺将军留一留,他们说话的地方就在我家前面,我们不敢出来,透过窗户看到的。”百姓指了个差不多的位置,“就在这里,他们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陈善闭了闭眼,两路人马数量再加上西南军行军的队列方式,这个位置确实差不多就是队尾了,这个说法是可信的。
“那些匈奴人一边说话,一边偷偷拔了刀……”
“不错,这个我也看到了。”有好几个百姓跳了出来,指着自己的住处到,“他们背对着锺将军他们,偷偷拔了刀,当时我们快吓死了,拿桌子挡着门,怕他们闯进来……”
寻常百姓反应如此不奇怪,他们惧怕。
陈善道:“继续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