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如果不曾相识(2)
满意地看到他的怒意被挑起,萧然神秘一笑,那笑容有些诡异的妖艳,语气轻松得令人心底发寒,“保全系统周全又怎么样,还不照样出了纰漏。”微微前倾身体,她把嘴唇俯在牧岩耳际,用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音量说,“这么久都没消息,你说她会不会已经死了?”
牧岩的唇角抿成一线。
安静的审讯室内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片刻,他敛神直起身体,挺拔的身姿给人以压力,“直接杀她的能力,我相信你义兄有。既然现在是生不见人,就别废话了,萧然,说出你的条件。”
他这么直接,萧然似乎也失去了绕弯子的雅兴。只是,他越急,她越恼,“有烟吗?我想抽烟。”
大励把目光投向牧岩,等待指示。
牧岩点头。
大励把烟递过去。
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打火,点烟,然后狠狠吸了一口,萧然吐出一个浑圆的烟圈。
牧岩沉默。
烟雾缭绕中,他们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
萧然连抽了两支烟,才开口:“你从没喜欢过我。”然后她抬手把烟盒挥落在地,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你说不是因为她,为什么她失踪了你这么着急?我凭什么告诉你?如果我说我宁可死,你要怎么样?”说完她猛地站起来,欲掀身前的桌子。
牧岩倾身上前,双手大力地撑住桌面,“萧然!”
他的眼睛格外深沉,此时盯着萧然,除了愤怒,更多的是难以遮掩的焦虑。焦虑於安以若的无力自保,焦虚於对方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怎么就把她扯了进来。
似乎读懂了眼底的情绪,萧然声音破碎地开口唤他,“牧岩!”
不为所动。
“说你爱我。”萧然的眼泪一滴滴落下来,卑微地乞求“哪怕是骗我,说一次爱我。”
觉察出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大励不知该如何自处。
“很抱歉,我帮不了你。”牧岩抬眸,刚毅的线条令他的面孔更显俊朗,“萧然,我说过,我不爱你。”语落之时,他转身,推门,离去。
背影决绝,没有留恋。
萧然彻底崩溃,审讯室内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叫喊,还有桌椅碰撞的声音。
牧岩面无表情地站在外面,许久之后,当里面安静下来,大励告诉他萧然扯裂伤口疼得晕了过去,他才折返回来,俯身把萧然抱起,送去监狱医院。
深夜,城市已经安静下来,监狱医院寂静得令人隐隐生寒。牧岩双手抱胸倚靠在病房内的座椅上,听到脚步声和低沉的说话声,他起身出来。
“这宗案子会由李副队接手,你马上回医院。”牧凯晟接到妻子的电话,十万火急地从外地赶回来,家都没回直奔医院而来。
牧岩没急着反驳。
牧凯晟命令:“现在就跟我走。”
“爸,我不会把这个案子交给任何人。”牧岩心情沉重,眉头紧锁,不顾父亲已经怒火中烧,他说,“安以若是因为我才被扯进来的,我必须救她。”
“你怎么救?你才受了枪伤,就凭现在的身体状况你怎么救她?”牧凯晟看着儿子,急火攻心,“我就不该一时心软放任你留在警队。你是怎么答应你妈的,你做到了吗?”
牧岩坦然直视父亲,“对不起,爸,让你们操心了。”
对於父母,牧岩是心存愧疚的。他所从事的工作,不可能不受伤,每每看到母亲到医院来照顾他时心疼得掉眼泪,他也想过退离一线,然而当他再次想到一个个无辜的生命受到威胁等待他去解救,他又马上忘了父母的担忧。他只知道,他无法漠视善良被践踏,身为一名警察,他有责任更有义务;他只知道,要用他有限的生命换取这个社会片刻的平静。
他能做的并不多,但总比不做要好。
牧岩一直是这样的心理,也始终遵循这个原则在坚持。
“没人比我更了解这个案子,而牵涉进这个案子的人也只有我最熟悉,所以我不能交给任何人。”牧岩眼里的无奈之色被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执着的坚定,“请您相信,您儿子不是逞强。我不会拿群众的生命开玩笑,更不会视自己的命为儿戏!”
牧凯晟有一瞬的犹豫。
牧岩继续:“安以若现在一定是平安的,他们的目的不是杀她,即便动了杀机,也必然要等救出萧然。除了我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他的声音极为平静,仿佛只是与父亲闲聊,所涉及的内容并不关乎生死,“爸,让我去,我一定活着带她回来。”
眼前高大英俊的儿子,目光坚毅冷静,神情镇定自若,牧凯晟的坚持几乎要再次被瓦解,可是,妻子的恳求犹言在耳,“他是我们唯一的孩子,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活下去?求你把他带回来。”於是,他继续劝:“儿子啊,不是爸拦着你,可你也替爸妈想想,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出任务,你妈都吓得睡不着觉,你每次受伤你妈有多心疼。当初你不顾我们的反对选择上警校,只要我有心阻止,没有哪个学校敢接收你,别说特警,警界的门你都跨不进去。可爸没有干涉你,我们尊重你的选择,是不想束缚你的手脚。你的人生,你的未来,你是最有选择权的。你放弃升职,只为继续留在一线。我都由着你了。可是,这个行业不是就你一人。”
牧岩的目光移到父亲脸上,隐隐看到他的白发:“爸,我没忘记自己的命是您给的,更没忘记我是您和妈唯一的儿子。请您再给我点儿时间,我答应您,只要十年。”他把人生中最宝贵的十年时间献给国家,十年之后,他也就该退下来了。
许久,牧凯晟的目光落在牧岩胸口,心疼极了:“可你才受了枪伤……”就说不下去了。
牧岩握住父亲的手。
牧凯晟反手握住儿子的手,嘱咐,“答应爸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以人身安全为最先考量。”
他和妻子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他就倔。夫妻俩都不惯孩子,却很尊重他的意愿,他报考警校他们虽不乐意但也没阻拦。可是当牧岩被挑中接受警队特殊而严格的训练时,牧家二老终是沉不住气了,牧凯晟甚至动手打了牧岩一个耳光。
牧凯晟记得特别清楚,那天牧岩的表情也像此刻这么平静,他躲也没躲,硬生生挨了他那一巴掌,然后说:“爸,请您尊重我的选择。”
那么坚定和固执,让牧凯晟再说不出反对的话。
这一次,他依然妥协了。因为牧岩不仅是他儿子,更是一名身担重责的警察。他不能自私,哪怕舍不得。
牧岩紧紧握着牧凯晟的手,他长大了,父亲却老了,小时候都是被父亲牵着手,现在他却已经可以回握住父亲整个手掌了。牧岩抬眼,看见父亲眼角的皱纹,心头一酸,“我会保护好自己。”
牧凯晟仰头。
牧岩送他下楼,在司机躬身开车门时,换了声:“爸!”
牧凯晟转身,凉夜的风把牧岩的话清晰地送进耳里,“谢谢您!”
牧凯晟笑,欣慰的那种。然后摆了摆手示意他进去,坐上车走了。
牧岩低头在外面站了很久,像个罚站的孩子。
牧岩换了药回来,萧然醒了,但她不理人,只失神地直直盯着壁顶,目光茫然。
牧岩走到她床边:“饿吗?要不要吃东西?”在没有得到回应的情况下,他扶萧然起来,把水递到她唇边,“张嘴。”
萧然把目光移到他英俊的脸上,然后无声地伸出手臂抱紧他的腰。
牧岩就叹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