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若看着他沁出汗珠的额头:“你受伤了没有?”
“没有。”牧岩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同时沉声责备,“你到巴黎,大励就在催你脱身,为什么冲冲不肯?”
确实错过了很多机会。安以若极力忍住眼泪:“我怕顾夜反应过来,不去开保险柜。”
“等回去再和你算帐。”牧岩用力合了合眼,凝结了眼神盯住爆炸装置。
安以若哽咽:“牧岩,我爱你。”
牧岩没时间抬头,也不能在这个紧要关头让眼睛湿润影响视线,但他的声音却哑了:“我知道。我也爱你。”
两个向来不把爱挂在嘴边的人在此时此刻说“我爱你”,悲壮得有如诀别。
“仪表盘有异!秒表运转速度加快!”牧岩忽然惊呼出声,汗珠顺着额际滴落在安以若的手背上。
三十秒,二十秒,十五秒……
安以若已经听不清外面的人说了什么,她只看到牧岩身后不远处的顾夜挣扎着站了起来,枪口对准了背对他的牧岩。
“红蓝两线,扯断哪根?”牧岩的精神高度集中,完全没有听见背后的声响,况且秒表上的时间只剩最后十秒,他也顾不得其它。此时此刻,牧岩心里只剩一个念头,那就是:让安以若平完。
安以若不敢乱动,唯有惊呼出声:“牧岩!”
牧岩才意识到顾夜没死。
可是,没有时间了。
对她的叫喊置若罔闻,牧岩薄唇紧抿,凝神听着外面拆弹专家的指示,手伸向电控盒。
三秒,只剩最后三秒。
命悬一线。
安以若的眼睛瞬间就红了,目光触到牧岩脚边的手枪,她再顾不了其它,猛地伸出手抓起来,双手握住,一秒冲疑都没有,扳动板机。
与此同时,牧岩深呼一口气,等不及拆弹专家分析后给出答案,果断地扯断了红线,仪表盘上飞速跳动的时间终於定格在一秒的位置上。
然而——
砰砰!
两声沉闷地枪响过后,定时引爆装置上的计时器虽停止了跳动,眼前的两个男人也同时倒了下去。
眼见着鲜红的血从牧岩脑部涌淌出来,瞬间模糊了他的面容。
“牧岩!”安以若尖叫着抱住他,哭声响彻云霄。
手术灯亮起时,外面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冰冷的雨滴敲打玻璃,发出闷闷的声响:啪啦,啪啦……洗染了天空,潮湿了大地,冲刷去泥泞,却带不走这一刻的哀伤与凝重。
医院凄冷苍白,安以若泣不成声。
因为牧岩生还的可能,几乎是零。
这个世界有很多苦难。死别是其中之一。安以若不懂:老天为何如此残忍,一面给了他们交集的缘分,一面又吝啬成全他们一世相守。
世界就这样坍塌了。
眼前莫名地陷入黑暗,安以若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等待命运最终的宣判。
城市里的空气蔓延着忧伤的疼痛,失去繁星点缀的天际暗得犹如一块黑幕,是忽明忽暗的霓虹无力照亮的。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消耗的像是牧岩的生命。
手术持续了十几个小时,终於在凌晨结束。
安以若却连上前询问的勇气都没有。
医生一脸疲倦地走出来,看着她惨白如纸的脸,触到她茫然空洞的眼神,叹气。
这一声叹听在耳里,充满了绝望的气息。安以若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深怕下一秒医生会说:“抱歉,我们尽力了。”或是:“节哀顺便。”
却不是。
“头部中枪还能活下来已是奇迹。你要有心里准备,他能醒的机率不到百分之五。可能突然有一天就停止了呼吸,或许,接下来将是一段非常漫长的历程。”
他的意思是:牧岩还活着,只是,这就是结局——
轰动全国的贩毒案经过为期两年半的追查终於告破。
重犯顾夜出其不意地死在安以若枪下。
而特警队长牧岩,成了植物人。
等待确实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尤其是在忐忑不安的情绪中,更是一种无形的折磨。然而,却是这份等待支撑安以若挨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日出日落。
在所有人为牧岩的沉睡哭泣时,安以若选择了微笑。
她像女儿似的握住牧妈妈的手,安慰:“他还活着,这就是希望。”
是啊,还有机会,哪怕渺茫。
连牧凯晟都受不了了,他红着眼圈用力搂紧妻子,把她的哭声死死压在怀里。
要坚强。不可以放弃希望。
除了这样自我安慰,心痛无可宣泄。
米鱼控制不住地掉眼泪,为牧岩的沉睡,更为安以若接下来要面对的无止境的煎熬。她觉得老天真是不公平,那么好的安以若,怎么就要承受这些?原以为席硕良的抛弃已是命运最大的刁难,原以为遇上牧岩是修来的福气,结果却是——令人唏嘘。
甚至是谭子越,在牧岩出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面对安以若,因为每每触及她平静笑容背后的凄凉和沧桑,他都难过得不行。
她面上在笑,可心里的疼,任谁都无法感同身受。
可牧岩和爱情,让她为之勇敢。
然后,就是三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