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机关,她被推进去的瞬间,一扇石门落了下来,将那洞口堵得严严实实。
里面顿时漆黑一片,气得唐小左直捶门:“浑蛋,有完没完!你到底想干吗?”
可不管她怎么骂,外面却没了声响,悄然安静。
唐小左又踢又踹,但无济於事。她发泄够了,便摸索着坐在地上,憋着一肚子火等着别人来救。
她这么一个大活人不见了,就不信凤林染不来找她。就算凤林染不来,想必平日里待她不错的右护法也会来。
想通了这个,唐小左心里稍稍平静了些,开始思考阿珂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一个山庄的小厮,与她无仇无怨,不可能平白无故地针对她,应该是有人安排他这样做。如今这山庄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左云舒做主,想来这件事也是左云舒吩咐他这么做的,可是左云舒又是为了什么呢?
唐小左想起那日第一次见左云舒,他说她长得像他认识的一个故人。难不成他是在确认这个?
可是确认这个一定要把她关在这里吗?
这里又黑又闷,惹得她很不舒服。
唐小左抱着双膝,眨眨眼还是看不到任何东西,这让她很是无助。
黑暗总是能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东西,就比如她坐着坐着,忽然耳边有断断续续的女孩的哭声。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时,那哭声便消失不见。可当她稍稍放松下来时,那声音又飘了过来。
如此几番,唐小左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凤林染凤林染凤林染……”她开始不停地念着凤林染的名字,希望他能快点赶来救她。
因为太过害怕,她开始发抖、出汗,心跳快得不可思议,她甚至感觉身上的血在慢慢变凉。
她将这里的每一寸墙壁都摸了一遍,找寻这里是否有机关可以打开石门。除了一些凸出的石头,有一处石壁上还有一些奇怪的纹路。她以为是什么重要的提示,便蹲在那里摸了好一会儿。
令她失望的是,那些纹路好像是有人胡乱画上去的图案,而且就纹路的走向来看,应该是小孩子的手笔,乱七八糟的,没有什么章法可寻。
却是在这时,她的幻听变得更严重,女孩的哭声开始走样,变得诡异起来。
她觉得马上就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终於有一线亮光忽然照到她的脚上,很快,那线光慢慢扩展,越来越大……
石门竟然开了。
沉闷的声音过后,外面的光线让她觉得耀眼。
外面站着凤林染和右护法,还有左云舒。
她看不清三人的表情,只能模糊地辨认出,站在中间的那人是凤林染。
唐小左挪着绵软的步子,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还是选择了中间的那个人。她抓着凤林染的衣襟,挂着两行面条泪,咬牙切齿地骂:“我丢了,不见了,你为什么才来?你为什么才来?”
凤林染托住她的身子,她便将整个人依附给他,因为她所有的力气都用在骂他的话上了,这会儿已是力竭。
“你还好吗?”一只大手托起她的脸,温热的拇指刮去她额上的冷汗。
她没有力气再回答他,不过有人替她回答了——
“哎呀,晕了晕了,茯苓姑娘晕了。”
唐小左睁开眼睛后,抄起枕头就要找左云舒算帐。
她身子尚还软绵,刚下床来没走两步就要摔倒。旁边正在小憩的凤林染仿佛早有预感似的,长腿一钩,将她钩了起来。
他将她手中的枕头抽出来,顺手拿了一根鸡毛掸子,塞到她手中,说:“左兄还没过来,不过那个叫阿珂的在外面呢,你先去揍他一顿出出气吧。”
“谢谢门主!”唐小左气冲冲地走向房外。
外面的阿珂见到她,脸色唰地就变了。
“茯、茯苓姑娘……”看见她手中的物什,阿珂差点吓哭。
唐小左勾勾手:“你,过来,吃我俩鸡毛掸子先!”
阿珂艰难地挪起步子,却是越挪越远,而后忽然转身跑了:“茯苓姑娘,我去告诉少庄主说您醒了!”
长得挺憨,跑得倒是快。
总归是在别人的山庄里,她总不能追在人家屁股后面撵吧。唐小左只得悻悻地回到房内,穿鞋。
想打人的冲动来得太猛烈,还没来得及穿鞋呢。
不一会儿,左云舒来探望她。
凤林染默默地将鸡毛掸子扔窗户外面去了,唐小左心中仍旧气愤难平,气鼓鼓地看着左云舒,质问:“你是否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坐在旁边的凤林染咳嗽一声,轻斥她一句:“注意身份,怎么跟左兄说话呢!”
“无妨,是我试探茯苓姑娘在先,惹她不悦。”左云舒并未气恼,他安抚了唐小左几句,甚至给她道歉,然后开始解释他这么做的原因。
不曾想到,这看似恶作剧的背后,竟是一段让人唏嘘的往事。至少从左云舒的口中,唐小左听出了几分无奈与悲凉。
他说:“我曾经有一个妹妹,名唤左云栀,人如其名,十分喜欢栀子花。但许是她生母早逝的原因,云栀性格有些阴郁,喜欢偷偷躲在别人找不到她的地方。我自小便喜欢钻研机关之术,便在假山中间替她做了一扇石门,她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躲在里面。我把石门一关,任何人便找不着她了,只有我知道。”左云舒眼帘微垂,神情浮上一抹忧伤。
“五年前,云栀突发奇病,时常出现疯癫之状,请了诸多大夫也无济於事。我父亲的好友,也就是闾丘客老前辈听闻此事后,来信邀请云栀去他的空灵岛养病。不曾想消息走漏,有歹人尾随云栀的船登上了空灵岛……”他顿了有一会儿,似在回忆的沉痛中努力保持冷静。
“后来的事情想必茯苓姑娘也听说了,空灵岛的人全部被歹人所害,闾丘客前辈不知所终,而云栀,也消失在那场灾难中。”他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来,“茯苓姑娘样貌与云栀有几分相似,那日初见姑娘,还以为是云栀活着回来了,一时吓到姑娘实在抱歉。今日之事也是在试探姑娘,是否真的是小妹云栀。直到现在,我仍是认为姑娘有可能是云栀,不知姑娘现在有何感觉,是否能想起什么?”
往事哀伤,他言语又这般恳切,纵然唐小左心中有再大的委屈,这会儿也不好表现出来了。可是若问起她是否是他口中的左云栀,她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想起来。我不喜欢栀子花,也不喜欢那个山洞。我去那种有栀子花的院子里,只觉得压抑。在那假山的洞中,只觉得恐惧……”
她这些话本是打消他的疑虑,却不知怎的,她好像发现左云舒看她的目光变得更复杂起来。
晚餐的时候,似乎大家的心情都不算畅快。左老庄主一直没有露面,左云舒陪着凤林染,两人喝了不少酒。
唐小左也想喝酒,只是手刚碰到杯子,便被旁边的右护法夺了去:“小丫头片子,大庭广众的哪能喝酒。”
唐小左瘪嘴,正要反驳他,却又听他压低了声音,笑着说:“一会儿我搬一坛子送你房间去,你关起门来喝个痛快。”
“也好……”唐小左感激地看着他。
这一顿饭下来,左云舒和凤林染都喝高了,一俊一美两张脸,被酒气熏得更加诱人。天色不早,左云舒命人送凤林染回房。凤林染潇洒地摆手,而后绕过右护法,一把将唐小左捞到身边,对左云舒说:“茯苓扶本座回去就好,不劳烦左兄的人了。”
左云舒一副“我明白”的表情,看她和凤林染的目光,微妙得很。
被忽视的右护法更是一脸受伤,想来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他做,如今凤林染却将他冷落一旁,自然生出几分落寞,看向唐小左的目光也悄然变了,怎么看怎么有种吃醋的意味。
可是这种体力活有什么好抢着干的?
凤林染虽不及右护法虎背熊腰分量重,但好歹是个男人,这样斜靠在唐小左身上,让她很是吃力。
“右护法,您也过来扶一扶嘛,我一个人好辛苦。”
右护法闹起小情绪,傲娇道:“门主要你扶,又没让我扶。你不是要喝酒吗,我给你找酒去……”
“哎哎哎,我不喝了还不行吗?”
然而装听不见的右护法已经走远了。
唐小左只得认命,一手揽住凤林染的腰,一手拉过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步伐沉重地往早先备好的客房中走去。路上,她还不忘抱怨两句:“门主你能不能自己也走两步,我这么拖着你跟拖着一头大狗熊似的……”
这一抱怨,怎感觉身上又沉了几分呢?
左云舒为凤林染准备的房间,与她方才躺过的房间挨着。她好不容易走到床边,报复似的将凤林染往床上一丢……
方才一直醉眼蒙胧的凤林染,眼睛忽然清明起来。在唐小左摆脱他的瞬间,他长臂一挥,揽过她的身子,一个旋转,将她压在身下。
唐小左惊得尖叫一声,随即被他捂住了嘴巴。
他他……他想干吗?不会想酒后乱那什么吧?
完了完了,师父曾经交过她的女子近身防身术是哪几招来着?是攻击上半身还是下半身来着?
唐小左一边拨动脑袋呜呜直叫,一边推攘着、挣扎着想从他身下出来。
“别动!”凤林染俯在她耳边,身子岿然不动,“方才本座一直想告诉你……”
告诉她什么?
唐小左睁大眼睛,绷紧了身子,时刻防备着他有下一步动作。
凤林染见她老实许多,便松开捂住她嘴巴的手,侧过脸来,盯着她,半晌才说:“左云舒的话,不可全信。”
唐小左万万没想到,他要说的竟是这样一句话。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怀疑左云舒的话?”唐小左问他。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个左云栀还活着,她就是除了闾丘客本人以外,唯一一个有可能知道那本《玄机妙解》下落的人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她一直觉得左云舒给人的感觉很奇怪,不像坏人,也不像好人。今日听他讲起左云栀的事情,有一个细节她现在才想起来。
左云舒说,左云栀喜欢躲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为此他专门在假山上做了一道机关。这是否说明,左云舒也是个机关能手,他是不是也对闾丘客那本《玄机妙解》感兴趣?
这样想来,左云舒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呢。
“可是门主,”唐小左推推他,“这些话,为什么你要用这样的姿势来说?”
凤林染却是头一偏,枕在她耳边,用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答非所问:“对不起,今天下午,来晚了……”
唐小左呼吸一顿,心跳骤然加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