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遇急切道:“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小贼进来?”
凤林染指了指敞开的窗户:“喏,翻窗跑了。”
“跑了?”唐遇跑到窗户边,向外张望,“你居然让她跑了?”
左云舒上前一步,直直逼视凤林染,笑意泠然:“有贼人闯进来,凤兄竟然捉不住,反而让她跑了?”
“这不是起身晚了吗?”凤林染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床上鼓起的被子,“谁叫本座有软香在怀呢。”
唐小左整个人藏在被子下面,掀开被子一角,怯怯地观察形势。
亏得唐遇没在这里逗留,跳窗出去继续找小贼了,房中便只剩下左云舒这个不好糊弄的。
“不晓得床上藏了哪个美人,能叫凤兄宁愿放过贼人也不愿起身?”
凤林染呵呵笑道:“哪里是个美人,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罢了。”他偏过头来,对唐小左说,“茯苓,莫藏了,不然左兄该怀疑那个小贼是你了。”
唐小左这才从被子下面钻出脑袋来,嗔了凤林染一眼。她因着奔跑了许久,脸颊上染上红晕,又故意做出一副羞涩的表情:“若不是门主你咬坏了我的嘴唇,我也不用这么躲着人……”
凤林染哈哈大笑:“是是是,本座错了……”
左云舒面上染上一分怀疑两分尴尬,如今这情形逼得他不能继续站在这里,他只得告辞:“左某打扰了。”
凤林染“大方”地笑笑,目送他出去,关上房门,拢好窗户,然后转身,就这么看着唐小左,看得唐小左心里发虚,
“说吧,闯什么祸了?”
唐小左从被子里爬了出来,想下床和他解释,却是胸口骤痛,直痛得她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唐小左摸着额头上新鼓起来的包,一脸郁闷:“门主,我栽下去的时候,你就不能扶一扶我吗?”
“扶了,没扶住。”凤林染抿了口茶,慢悠悠地说。
“……”唐小左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昨晚唐遇打她的那一掌可不轻。唐小左揉揉胸口,嗯?怎么不疼了?她下意识地去看凤林染……
“不是什么严重的内伤,本座随手就给治愈了。”凤林染不等她问便回答了。此时他搁下茶杯,正襟危坐,神色变得严肃,目光直直注视她,“你给本座说,昨晚出去做什么么蛾子了?”
“我没……”唐小左这话说得底气不足,嘟囔着替自己辩解了好一会儿。凤林染除了鄙夷她多管闲事,也没再继续追究下去。
今天是武林盟主嫁女儿的日子,他们都被邀请去鸣鹤山庄吃喜宴。从凤林染猎猎的目光中,唐小左便猜到今天肯定有好戏看。
因为唐小左的昏睡耽搁了些时候,他们赶到鸣鹤山庄的时候,林蓁蓁和那个年轻人刚拜完堂,这会儿林蓁蓁正由媒婆牵着,往洞房中走去,那个年轻人则被拉去喝酒了。
左云舒提前帮凤林染留了座位,才叫他们不至於站着看热闹。只是左云舒的心思明显已经不在这里,因为他的旁边,坐的竟然是茯苓,他要认的妹妹。
昨晚到底是白忙活了,这个茯苓竟然还是选择了与左云舒相认,气死宝宝了。
今天唐小左没戴帽子,但是用白色面巾蒙住了半张脸。这样做的好处是别人看不到她的真面目,尤其是那个茯苓和唐门的人,但有一个不好的地方是,她嘴巴也被遮着,没办法吃饭。
看桌上其他人觥筹交错你夹菜来我喝汤,唐小左馋得直流口水。
凤林染夹了只鸡腿放在她碗中,她忍痛推开:“谢谢,我不吃。”话刚说完,口水就流出来了,还吧嗒掉在桌上了……
众人定住,各自诧异!
唐小左想死的心都有了。
片刻之后,大家继续吃饭,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可是明明一个个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凤林染将鸡腿重新推到她面前:“你还是吃了吧。”
都怪你!
唐小左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抓起鸡腿,撩起面巾,往嘴里塞去,嘴里嚼着心里骂着。
这顿饭吃得唐小左消化不良,众人倒是吃吃笑笑,一直持续到晚上。新郎喝了不少,走路都不稳当了。众人拱着他要去闹洞房,新郎官捂着肚子说:“各位,容在下去解决一下私人问题,私人问题……”
众人哄笑一片,暂且放他走了。
然而一刻锺过去,新郎没有回来,两刻锺过去,新郎还是没有回来,半个时辰过去,新郎仍不见踪影……
武林盟主林云龙开始慌了,立即派人去找,然而找遍整个山庄,只找到一身新郎的衣服,新郎本人却消失不见了。
林云龙大怒:“难不成还有人在我眼皮底下将人掳走不成?找,继续找!”他将众人扫视一边,目光落在凤林染身上。
凤林染并不在乎他怀疑与愤怒的目光,笑呵呵道:“盟主,大家可都看见了,本座一直在这里喝酒,可没有机会去掳走您的宝贝女婿。”
林云龙没有证据,气得甩袖走人,也亲自去找了。
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所有人都预料不及的。大家面面相觑,方才还热闹的气氛,顿时冷得如同数九寒天。
大婚之夜新郎官消失,且不说林蓁蓁这亲白成了,就连林云龙也丢尽了颜面。毕竟这个女婿是他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如今玩弄了他们一家,关键时刻闹消失,自然引来众人看笑话。
千挑万选,就选出这么个玩意儿?
唐小左心中腹诽:难不成这件事和凤林染有关?这就是凤林染和左护法对林云龙和林蓁蓁的报复?
可是那个新郎和凤林染或者左护法是什么关系呢?
想不通。
大家帮着找新郎,一直找到下半夜也没有任何发现,然后林蓁蓁出现了。
她身上还穿着嫁衣,头上的凤冠已经摘掉,三千发丝垂在腰际,晚风拂过玲珑面,青丝微漾,美得让人屏住呼吸。
她微微笑道:“万般皆是命,各位英雄就此散了吧,小女子谢过各位。”
她声音温柔好听,唐小左眉头一皱:那晚来看左护法的人,果然是她!
凤林染扬唇一笑:这个林蓁蓁,倒是不简单。
的确不简单,纵然她再不待见自己的夫君,如今洞房中被抛弃的可是她,她现在还能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其内心城府之强大,实在不容小觑。
唐小左正感叹着,身侧的凤林染忽然一动,穿过众人,走到林云龙和林蓁蓁面前,笑道:“今日这新郎逃跑,莫不是因为他知道了三年前的事情,看清楚了林盟主的为人狡诈,方落荒而逃的?”
林云龙脸色一沉:“凤门主,你这是何意?”
“你知晓本座身边的两大护法,是本座的左膀右臂。三年前,你让自己的女儿勾引本座的左护法,而后给我这左护法安了个采花贼的帽子。”凤林染笑容渐渐冷却,眸中射出噬人心骨的寒意来,“你差点折了本座的手臂,盟主觉得,这笔帐要怎么算?”
林云龙气结,正要反驳,凤林染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你派人背地里散播谣言,败坏天戣门的名声,造谣闾丘客在天戣门中,怂恿众人去天戣门闹事,这笔帐要怎么算?你从岭南请来高手,在天戣门山下偷袭本座门中人,这笔帐要怎么算?”
凤林染冷哼一声:“道貌岸然、人面兽心,两个词你占一双,叫你一声武林盟主,你倒是真有脸应着。”
“休得胡说八道!”林云龙怫然大怒,但好歹没有气急败坏到指着凤林染的鼻子骂,“老夫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岂容你在这里信口雌黄?”
“本座并非信口雌黄。”凤林染冷冷地瞧着他,倏忽绽出一抹嘲讽的笑来,“本座只不过是落井下石,纯粹找你不痛快罢了。”
“你……”
“本座就喜欢看盟主你被本座气得要死,却又不敢动手的样子……”
林云龙不敢动手的原因是,凤林染早一步钳住了林蓁蓁的脖子,只稍他手腕一动,林蓁蓁就会嘎嘣归西。
诚然不负唐小左所望,凤林染终於闹事了。
只不过他怎么会有胆子在众人面前给林云龙难堪呢?毕竟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左云舒,其他人都站在武林盟主这一边。
唐小左着实为凤林染捏了一把汗。
果然,武林盟主虽然不能动手,但其他人早已看不下去,纷纷活络筋骨,准备上前圈踢凤林染。
敌众我寡,情况实在堪忧。
这时已经有两人往凤林染身后袭去,只不过,那两人稍一提力,忽然怪叫一声,而后吐了口血,跪在地上,再也不敢乱动了。
众人惊愕、不解,凤林染啧啧道:“十香软骨散,果然名不虚传。”
“什么?”所有人都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就连左云舒,也露出微微诧异的神情。
他们中了十香软骨散?什么时候?
唐小左心中也纳闷,她暗暗提气,发现自己身体并没有什么异样。反观众人,有人不信,便提气试一试,却是差点捂胸倒地。
太奇怪了,凤林染是怎么在众人不知不觉中,把十香软骨散喂给他们的?
那林云龙也没能幸免,凤林染只稍试了他一掌,他正欲提拳反抗,不妨一口气没上来,差点给跪了。
形势扭转得太快,以至於众人有些蒙圈。
凤林染将林蓁蓁扔给左护法,不屑地扫视众人,随手掠过一把长剑,虚晃一下,划出一抹剑影:“如果凤某愿意,今日这鸣鹤山庄就能变成人间炼狱。但是今天本座不会这样做,因为今天本座不是冲各位来的。再者,天戣门以前是做过一些恶事,但试问哪个门派里没一点脏事?不要妄想把所有的脏水都往天戣门上泼,否则哪一天凤某若是不高兴了,可就不会像今天这样手软了。”
他这一番话说完,又有好几人被他气吐血了,却又不能对他怎么样,当真憋屈得可以。
不过此时在唐小左的心中,凤林染的形象嗖地就上天了。
凤林染回到唐小左这边,看着左护法和刚刚被他扔过来的林蓁蓁,问左护法:“南星,这个女人,要么带回去,要么在这儿杀了,你来做决定。”
林蓁蓁也看着左护法,眸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感情来。
唐小左看着美若仙子的她,想起那晚左护法喊她名字时的痴念,想起右护法说过的她曾经对左护法做过的残忍事情,左护法会如何抉择呢?
蓦地,眼前寒光一闪,唐小左吓得一个机灵。
她定睛望去,竟是左护法反手执匕首,走向林蓁蓁。
左护法威武啊,人家都是快刀斩青丝,他这是快刀斩草不留根啊。唐小左一把捂住眼睛,不忍心看美人血染长空的惨象。可是一阵尖叫声过后,她忽然听到林蓁蓁如泣如诉的声音:“南星……”
听这语气这腔调,人好像没事呢。
她张开手指,透过指缝看去:林蓁蓁的脖子上有伤,但只是皮肉伤,渗出些血丝,无关紧要,只几缕青丝落地。
左护法果然是不忍心的。
不过青丝如情丝,头发亦是女人的尊严,左护法这是彻底与林蓁蓁断绝所有情义了。
而后他推开她,再没看她一眼。
倘若林蓁蓁不喜欢左护法,今日左护法这番行为便不会对她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可偏偏,在左护法放开她的那一瞬,唐小左分明看到,林蓁蓁的眼中,竟闪过巨大的失望。
她果然还是喜欢左护法的?
可若是喜欢他,三年前又怎么能忍心自己的父亲那样伤害他?
凤林染拍拍左护法的肩膀,似乎有些失望,并不太满意他的表现,但也不好说什么。
临走时,凤林染扔给左云舒一瓶解药,因为左云舒也中了十香软骨散。唐小左瞅了一眼师父他们,倒是不担心,解十香软骨散这种毒,对於唐门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可是唐小左还是好奇,众人到底是怎么中的这毒?
路上,唐小左忍不住提出了这个疑问。
凤林染刚刚戏弄了林云龙和其他人,这会儿心情正好,便笑眯眯地说给她听:“你想想,白日里这宴席上,有什么东西除了我们,其他人都碰过了的?”
除了他们三个,其他人都碰过的东西?
唐小左回想起整个宴席,半晌忽然叫道:“酒,是酒!”
凤林染摸摸她的脑袋:“答对了。”
白日里吃喜宴的时候,新郎挨个桌子敬酒,所有人都喝了这酒。新郎走到他们这一桌时,倒酒的酒童给他们一桌的人都满上了酒,唯独剩下他们三个的酒杯是空的。当时酒童说是没酒了,让他们三个以茶代酒。当时唐小左还不高兴了,这不是明显故意轻视他们吗?
诚然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天戣门的人来这里,没被赶走就算是好的了,怎么可能会以礼相待。
所以这么明显的事情,却根本就没有人怀疑。自然也更没有人去怀疑,新郎给所有人敬的酒,都是掺了十香软骨散的。只要不运功不提力,这软骨散就不会发作,所以大家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
由此可见,那新郎果然是凤林染的人。
而且,唐小左也很快见到了那个新郎,也终於明白,为什么林云龙把山庄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把这个新郎翻出来。
他永远也不会找到这个新郎了,而且新郎就算站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出来。
因为,这个新郎,是个女人。
“蓝羽见过门主、左护法!”她单膝跪地,抱拳道。
凤林染扶起她,冲她笑得十里春风:“辛苦你了。”
她站起来,露出整张脸来,螓首蛾眉,容貌秀丽,和男装扮相时判若两人。
她也是天戣门的人。
今晚蓝羽会连夜返回天戣门,为了不引人怀疑,凤林染他们明天早上再回去。
唐小左望着窗户外面消失在夜色中的蓝羽,不解地问:“门主,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是本座安排在青城派中的眼线,已经有好几年了。”凤林染打了个哈欠,想必是乏了,便简明扼要地解释了几句。
“青城派与林云龙的关系不错,蓝羽在那边既能窥探到青城派的举动,同时对林云龙的事情也能打探几分。林云龙嫁女儿,自然想嫁一个知根知底的,本座便顺水推舟,让蓝羽去了。如此,既能挑拨了青城派和林云龙的关系,又能替左护法报复了林蓁蓁,简直一劳多得。”
凤林染同她说完了这些,便催促着她去休息。明天一早还要赶路,今天折腾到大半夜,这会儿离天亮只有两个时辰了。
唐小左也困得厉害,在心里的疑惑得到解答以后,便心满意足地回房睡觉了。
只是她刚一推开房门,忽然被里面潜伏的人捂住了嘴巴。她正要反抗,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左,是我!”
“大师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