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生慢点....慢点......为师.....为师受不了了.....想.....想吐......”
风驰电掣飞驰的老驴背上,陆良生忽然轻点驴脖,急速飞奔的身形顿时刹住,书架里捂去嘴的蛤蟆,惯力失衡,从这边书壁撞去另一边,嗝儿的一声,包裹嘴里的食物残渣,硬生生憋了回肚里,顺着书壁缓缓滑来趴在小床铺。
‘彼其娘之.....呱。’
外面,陆良生停下老驴,视线前方,火光冲天卷了起来,无数凄厉惨叫夹杂在一片混乱当中,空气里隐隐能闻到烧焦的臭味。
绕行南下的突厥骑兵开始劫掠沿途村寨,粗野的呼嗬里,扔出火把点燃了一栋栋房屋,卷起黑龙升去天际时,浑身着火的男人跑出屋子,疯狂乱跑,痛苦嘶喊,过去的一个突厥骑兵俯身探出刀锋,将他脑袋砍下。
飞驰过去的战马不远,光着身子的女子冲出屋子,几个突厥人猖獗大笑,从后面追上来,拦腰将她抱起来,女人踢腾双腿惊恐的哭喊,被扔去地上,周围突厥人狞笑解开腰带,当着附近被捆缚村人面搬开女人的腿。
“求求你们,放过她吧,求求你们,她有身孕了,她有孩子的啊,你们放过她吧!”
本捆缚跪伏的村人里,有人挣扎大喊,随后被踢倒在地,一个看守的突厥士卒挥刀砍去的一瞬。
吓得那求饶的老汉闭上眼睛,片刻,没有血肉撕裂的疼痛传来,睁开眼睛时,就见村里这拨突厥人一个个保持刚才的动作一动不动,就连那方准备欺负女人的几个突厥骑兵也俱都僵硬在原地。
女人哭嚎着抓过地上碎裂的衣服遮住身体从不动的几人中间小心翼翼蹭着地面挪动,远处,一个书生捏着画卷,牵着一头老驴走过村口,停下看着村里的一幕,挥了挥袍袖,被捆缚的村民身上,绳子瞬间松开滑落地上。
“去山里躲一躲,朝廷援军未来时,别出来。”
那边,数十村民哭喊着朝书生作了一个揖,拉着还在的亲人,绕过一栋栋燃烧的房屋,匆匆朝山上跑去。
战乱一起,先行而来的突厥骑兵沿途清扫,这样的惨剧在这片天地下,不断的发生。
而此时,存了死志的人,一身火红杀入突厥战阵,不断向前冲杀,混乱中他砸翻一人,大腿上也被划开一条口子,鲜血淋漓。
屈元凤左手握着令旗,右手狂舞长枪,脚步蹒跚还在冲向前方,在密密麻麻人群里推出十多丈的血路。
山坡上,那名萨满大祭司看着人群中泛着火红法光的身影还在厮杀,伸手一摊,让侍者递来一个小翁,揭开上面的封条,胡须里的嘴唇飞速蠕动念念有词。
咒词声里,翁口一道黑烟飞了出来,令得一旁的大可汗下意识的后退两步,抵在步离身上,后者眼中也有惊惧的神色,呢喃道:“黑风咒。”
飞去天空的那一缕黑烟陡然间化作肉眼能见的黑色飓风,呼啸嘶吼,如一朵黑云越过下方密集的士卒头顶,照着那道火红的身影撞了上去。
屈元凤偏头,本能的抬起令旗、长枪一架,只感一股恶臭、刺麻的感觉袭遍全身,整个身体不听使唤的僵在原地,不停的剧烈发抖。
鼻口、耳孔间好像有温热的东西留出,他缓缓抬起手摸了一下,视野间,指头上是一片黑色的血液。
屈元凤抬起头来时,站立的身躯再也无法支撑的向后倒了下去,嘭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师父.....弟子.....没.....”
站满黑血的嘴角蠕动,声音呢喃。
“.....没.....没给你丢人.....”
紧握令旗的拳头松开了,上面的法力消散。
......
远方的南面,停留山村的书生,好似感受到了什么,捏着画卷的手,垂在了身侧,原本存在的人的情感,忽然间好像都被剥离了。
‘.....元凤。’
脸色平静的看过一个个不动的突厥人,手中画卷自行收卷的一瞬,数十个士兵毛孔溢出血珠,流淌一地。
陆良生面无表情走去书架,招出月胧,将一卷画轴系上去。
“杀。”
薄薄的双唇间,只有平淡到没有情绪的声线挤出,书架打开的小门里,蛤蟆道人心里也急,拖着绳子爬上驴背,想要劝徒弟去往北面。
“良生啊,要是碰到那头白......”
书架上,月胧锵的一声出鞘,划过空气的剑锋,无意将绳子也一起切断,蛤蟆道人话语还在说。
“......那头白狼妖,非善类,不好打发......”
他抱着双蹼,说着话,视野越来越高,待说出:“.....为师怕过去,为师就回不来....反应过来,脚下已距离地面十多丈高了,徒弟、老驴的身影都变得渺小,蛤蟆道人瞪大眼睛,抬起头看去上方。
腰间绷紧的绳子搅在剑柄上,悬吊着他飞向北面。
蛤蟆道人悬在月胧剑下,望着下方一座座山麓,云气弥漫,手舞足蹈的大喊出来。
“普渡慈航,彼其娘之,放老夫下去啊——”
......
燃烧的村子外,老驴好像感受到主人的情绪,甩动颈脖,鬃毛大片大片长出化为狮鬃,咧开的长吻呲出獠牙,发出嘶吼,一声怒吼声里,头顶破出鹿角,身体拔高拉长,浑身长满青墨鳞片。
“吼昂——”
麟兽引颈长吼,背上一沉,陆良生坐去上面,双眼缓缓闭上,一人一兽刹那间化作一缕电光消失在了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