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言微微哑然,垂眸轻笑道:「没有。」
「可是你从刚才开始,话里话外都在说我年纪小。」易尘回忆着少言的一字一句,感觉少言就像一个教导学生不要早恋的长者一样,话里话外都是「等你长大了再考虑这件事吧」的宽柔,顿时抗议道,「我二十一了,比不上你们这些成千上万岁的修道者,但我这个年纪已经能成亲了哦。」
少言没有理解易尘话语里的深意,只是依旧用略带笑意的眼眸淡淡地看着她,仿佛包容上蹿下跳的熊孩子的模样。
易尘越想越不对,不由得问道:「万一我没能等到以后,等不到你眼中的『长大』就跟别人跑了,怎么办?」
易尘的这个假设,听得少言一怔,他脚步一顿,却是道:「小一,你已经答应我要『考虑』了。」
「嗯?」易尘不明所以,轻声应道,「对,怎么了?」
少言却是淡了笑意,修长有力的五指穿过易尘手指的间隙,化作难以分离的十指相扣。
他轻声道:「我所理解的『考虑』,就是小一所说的『磨合』。如果小一不打算彻底拒绝我,那在这个『考虑』的时间之内,我们都将是彼此的所有物,成爲道侣后更是如此。在『考虑』的范畴之内与他人亲密或是离我而去,都是不能被允许的,明白吗?」
易尘楞楞地看着即便说出如此强势的言语也依旧云淡风轻的少言,原本已经冷却的温度再次席卷而来,烧得她耳根滚烫。
天寿了扛不住了啊!爲什么能用教导孩子的口吻说出这种话!
「把『小一』当做『孩子』来看待,是我自己给予自己的界限与枷锁。」少言没等易尘缓过劲来,就再次俯身亲吻她的眉心,低声道,「若是作爲『妻子』或是『道侣』,我会一定程度上插手小一的生活,这样的话,『考虑』本身就失去意义了,不是吗?」
易尘被亲得晕晕乎乎的,却还是问道:「少言不像是会枉顾他人感受的人啊?爲什么会这么想?」
「会的。」少言牵着易尘继续往前走,两人周围皆是开得烂漫的锦綉鲜花,空气中也氤氲着醉人的芬芳,「我会做一些让小一不高兴的事情。」
「比如说,不让你跟阴朔睡一屋。」
易尘:「……呃,这个也不是不能理解……」
自从易尘弄清楚道侣和夫妻的定义之后,就对阴朔曾经的一些作爲略微能理解了些许,也终於明白了修真界中,吃醋是不分男女的。
既然阴朔会因爲她而几次三番朝着少言拔剑,那现在已经成爲「男朋友」的少言自然也有立场去讨厌一个「企图跟女朋友结缘」的人了。
「尘世中人往往将感情看得很重或是很浅,有人因爲情爱便可轻言生死,有人却交换了白首之约还能从此长绝,情谊一如岚烟,捉摸不定。」
少言容色淡淡,他的眼眸不注视着易尘的时候便重新染上了流云一般的孤绝缥缈,依旧是那山峦一样鹄峙鸾停,静水深流一般的沉静。
「但道侣不同,除非你有与大道永诀的心,有废除道统一切重来的果决,否则,不得后悔,也不可背叛你的道侣。」
「我其实,幷不能理解凡人的感情。」
少言从未沾染过红尘情爱,他对相思最深刻的印象,不过是那冰冷如雪的父亲生涩抆拭掉母亲眼角的一滴泪。
「但是我决定将你视作与我的道同等重要的存在,明白吗?小一。」
易尘一时之间无法言语。
因爲这份或许不是爱的感情,太过沉重了——她何德何能,能与道主的道共享一席之地?
即便情爱如梁祝般铭心刻骨,但谁又能说自己的感情百年不变,千年不变,甚至万年之后还能初心不改,一如初见?
若是其他人说这些话,易尘顶多觉得不过是一些空壳般的漂亮话,但是说话的那个人如果是少言,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少言的话语或许很少很少,但是他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会成爲无悔的誓言。
——少言,少时之言。不忘初心,不忘少言。
易尘心中似有若无的忐忑与不安,在他重如泰山般的言语下眨眼分崩离析,她忍不住用力回握少言的手,笑道:
「巧了,我虽然还不懂如何成爲一位完美的道侣,但我却知晓应该如何成爲夫妻。」
——她的父母,是天下间最细水长流却又最铭心刻骨的一对。
「所以,以后漫长的岁月里,我们都请彼此多多指教,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