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子州云台县或是红尘各地一样,各种各样的天灾让天地化作了苦痛的熔炉,煎熬着熔炉中的芸芸众生。
「嗯,但是这个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清淮道。
「劫难开始就无法停止,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在它将近结束之前让事态不要发展到最坏的那一步罢了。」
就像当初的正魔之战,持续千年而无法停歇,即便道主成爲天柱,也不过是让残败的局面有了一丝回转的余地而已。
「时千要带小一去魔界吧?」清淮如同抱小孩一般将易尘从地上撸了起来,道,「带走吧,我这里最近也有些脱不开身。」
「情况很严峻吗?」时千抱着小莫喑,听见这话,忍不住微微蹙眉。
「倒也不是……」清淮瞥了易尘一眼,伸出一个手指头去逗小莫喑,一脸正气地道,「大人有事要忙,小孩就和老人家一起去旅游就好。」
易尘……易尘觉得清淮如此低情商冲早要被人打死。
不过很显然,不管是易尘还是时千都已经习惯了清淮说话的方式,好脾气的时千也不过是无奈地笑了笑,转而摸了摸易尘的脑袋。
易尘觉得这两人有事瞒着自己,但是她又不能逼问他们到底隐瞒了什么。
时千告诉易尘,此行前往魔界不仅仅是要去看那化作万里焦土的荒漠,另一个目的则是去寻找藏在魔界之中的另一根天柱。
易尘还想询问「天道失序」之事,却被时千四两拨千斤一般地移开了话题,不得不抱着小莫喑被请去了休憩的宫殿。
时千则留在了殿中,与清淮继续商谈此事。
「你还不打算与小一说清楚吗?」清淮大马金刀地坐在躺椅上,楞是坐出了上朝的威势,「虽然不知道少言有什么打算,但一直瞒着不好吧?」
「小一还是个孩子。」时千无奈地勾了勾唇角,「她七情丰沛,对自身立身之本却寡淡寻常,容易感同身受,也容易做出错误的往来易换。因爲这个,她也时常将他人的不幸背负在自己的身上,视作是自己的责任。」
「她比我们都更像一个圣人,你应该明白的吧?清淮。」
清淮当然明白。
他们认识小一的时间不算漫长,相比起他们近乎永恒的寿数,与易尘相处的时光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但是即便相处的时间很短,他们这些阅尽千帆的老人依旧看清了那女孩的本质,正是因爲心里清楚,所以才想尽办法去保护她。
易尘自己或许没有意识到,过往的苦痛与他人的偏见对她造成了很深的影响,而她却一无所觉地将之归咎爲「成长的磨难」。
她将自己的立身之本看得太轻,又将他人的幸福看得太重,而她心中的天平,也往往总是会向着他人倾斜。
他们救济苍生,是建立在自身的强大以及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但是易尘与他们不一样,如果牺牲自己能够做到,她会毫不犹豫地去做。他人的生死在她眼里比泰山更加沉重,而她自身的幸福与快乐不会比湖面的落花重上多少。
哪怕自身要爲此付出极爲惨痛的代价。
哪怕会让爱她的人感到绝望与悲恸。
她都会义无反顾,甚至爲此而心怀困惑——她幷不明了爲何他人要爲了她而如此悲伤。
她没有意识到「不够自私」也是错误的,不够爱自己也是不对的。
这是一种人格的残缺,哪怕它残缺得很有美感。
那个孩子还不明白,生命的分量是不能摆在天平上衡量的,包括她自己,也是一样。
正是因爲清楚这一点,时千和少言才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隐瞒。
哪怕爲此许下善意的谎言,也在所不惜。
这约莫,是爱着她的人应该拥有的默契吧。
「笨蛋小一。」清淮一手托腮,垂眸道,「她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呢?」
「发现自己——其实幷不是真正的天道这件事情呢?」
时千轻叹了一口气,没有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