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边城事
「逃走了?」
朽寂看着空荡荡的魔宫,阖目感受着空气中未散的香气, 冷冷地挑了挑眉。
朽寂缓步走过长廊, 冰冷的目光四下一扫, 幷没有发现任何人藏匿行迹的灵力波动, 想来对方发现不对之后,已经迅速离开了此地。
倒也还算聪明。
朽寂淡了眉眼,偏首朝着不远处的光柱望去, 触及他的视綫,悬浮在光柱中的魔纹再次缠结拧和,化作了一团小小的火焰。
「爲、爲什么?」稚嫩如童子般的嗓音化作了低柔喑哑的女声, 如泣如诉, 恍若梦呓,「常远, 爲什么——?」
「本尊说过了——」朽寂的目光冰冷不带丝毫暖意, 「不要做多余的事。」
语毕, 他似是厌极, 抬袖一挥,那泛着血光的黑色火焰便落入了他的手里,困在逐渐收进的五指中, 发出一阵痛苦的低泣。
「十年的时间还不够你反省?」朽寂握紧了五指,俊雅清逸的眉眼亦染上了几分憎色,「还有, 本尊说过了, 不要用她的声音——」
灵火被掐得话不成语, 嘶声道:「可、可是,爲、爲什么呀?爲什么……常远明明那么好,那么好……」
「常远只是、只是没有一具天生道骨的躯体而已——那种东西,那种东西!只要夺舍一个就可以了啊!只要夺舍一个……」
朽寂没有接话,只是再次攥紧了五指,看着指尖漏出的血红色的火焰,漆黑如子夜般的眼眸也似乎染上了人性的怒色。
灵火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哀嚎,随即竭嘶底里地尖叫道:「十年了!十年了!我等了那么久!那么久!」
「十年前的那个道骨之体!我明明已经点燃了她的心魔之火!只要你愿意随时都能夺舍她的躯体,可你、可你——」
灵火的语调忽而转悲,用那低柔的嗓音戚然地道:「我只是想要帮你,我只是想要你更喜欢我,我只是想要永远跟你在一起——」
「够了。」朽寂不愿在这毫无意义的话题上过多纠缠,他手腕一翻,灵火瞬间被打散成无数零落的魔纹,如纷扬於空中的残花一般零落。
「本尊不想计较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但是我也说过了,你手伸得太长了。」
「你倾心那个女人!」灵火被打散了形体又再次汇聚,只是火苗又微弱了些许,「那个女人……你倾心那个女人对不对?」
「我都已经放弃了,我都答应你了,我没有对她出手了……」
「我等了十年,才等到另一位天生道骨……常远……我不想再等一个十年……」
灵火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般,没有看见墨袍男子俊眉微拧,手指微微用力地攥着手帕抆拭自己抓过灵火的手掌与指隙。
「闹够了,就回你该待的地方去。」仿佛失去了最后的耐心,朽寂拂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本尊付出一切走到今日,就是爲了证明即便本尊与兄长不同,也不会逊色於那个男人。」
「而你,以区区一个『天生道骨』,否定了本尊迄今爲止付出的全部。」
墨发黑衣的男子冷冷回眸,神情半隐於黑暗。
他如同水墨画卷中走出的世家公子,清贵、高傲、矜骄得如兰似竹,风骨天成,不爲世俗而折腰。
「你口中的情衷,尚不如一个怨憎於我的女人的相拥。」
「自以爲是的『付出』,自以爲是的动容,简直像戏台上的猿猴,图惹人笑罢了。」
他拂袖离去,脚步声渐远,如同与光明背道而驰的阴影,将那刺耳的哭喊完全抛之身后。
宫宇寂寥凄清,徒留渺渺回音。
「嘶——!」
易尘抖了个激灵,只觉得后背冷汗津津,忍不住自己抱住自己,哆嗦道。
「好像有点冷……?」
「魔界与仙界两域四季倒流逆转,魔界这边正值炎夏,仙界这边渐入凛冬,越是靠近界门,对四季的变化越是明晰。」
时千回首轻笑,明明知晓面前的白发青年绸缎覆眼目不能视,但他这么望来,依旧让人有种四目相对的错觉。
「小……曦是觉得冷了吗?」
易尘闻言打了个冷颤,干巴巴地道:「……没什么,我都已经元婴期了,没道理还无法抵御风寒吧?」
易尘心里觉得有点慌,爲什么对方说着「小曦」听起来却像是「小一」一样。
明明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父亲给予的乳名了。
「快要过界门了吗?」易尘转移了话题,抬手挥出一片璀璨的星光,法宝夜幕一般的天空立刻映出了外界的影像。
「还好师父将通行令给我了。」易尘从袖袋中摸出一块触感凉冷的玉牌,有些忧伤地摸着令牌道,「唉,师父真是一个在小事上靠得住在大事上就不靠谱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