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型巨大得将头上扬九十度角都看不到顶的巨大怪物狰狞地咆哮着,被无数锁链捆绑得动弹不得,一枚绘制着山河草木纹样的印章安静地悬浮在空中,泛着非常令人安心的、宛如太阳一般明媚的光辉。
「那是我的立道之基,山河印。」
清淮仗着身高摸了摸易尘的脑袋,叹了口气:「但是就算暂时镇压也於事无补,天柱终究还是要现世的。」
「就天柱这玩意儿特别难搞。」某位上君帅不过三秒,很快便开始抱怨了起来,金鱼一样的记忆立刻就忘了易尘还在失忆,「选个继承人还挑挑拣拣的,它以爲自己还有时间吗?呵,还敢嫌弃我,他上哪里去找一个像我这么好的继承人?正事不干就会逼逼。」
易尘在一旁听着,眼神渐渐变成跟死鱼同步的诡异,心中暗想我要是天柱我也拒绝你,毕竟别的能教,缺心眼是真的救不了。
不过易尘想了想浮罗仙岛上的那些子民,又觉得他们的陛下这么个德行真的完全没毛病。
易尘三人来到了天柱面前,与魔界那边绘满仙禁的光柱不同,边境之海这边藏匿的光柱是有实体的,伫立在深蓝色的海水中,宛如定海神针一般模样。
边境之海的天柱与不断蔓延的纯黑色混沌之气不同,天柱通体纯白,上面纹着非常复杂但是似乎是叙事一般的图样,远远望去只觉得圣洁而又辉煌。
仿佛一位端庄娴雅的少女,穿着一身白衣,安静地伫立在深海之中。
易尘还没来得及感叹一番,忽而地动山摇般的失重感便席卷而来,易尘看着逐渐塌方的地动,以及被结界阻隔在外的海水,忍不住大声道:「怎么回事?」
姿态一直游刃有余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的清淮忽而冷肃了眉眼,道:「有人开了天地局。」
说完,清淮也来不及解释了,直接将身旁的道思源往天柱的方向推了过去:「我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你尽快解决了。」
——若是道主也无力解决,那也不过是天地归墟,一切重来吧。
清淮这般淡淡地想着,他已经逐渐回想起了一些过去,虽然幷不完整,但是对於这样的结局他也早已看淡,不管是他人还是自己。
清淮很平静地想着,但是很快,这份平静就被撕裂了。
「小一!」看着朝着天柱飞掠而去的少女,清淮忍不住呐喊道,「你做什么?快回来!」
清淮追了出去想要将人拽回来,但是已经成就仙身的易尘速度太快,而冲了一步的清淮没能够到易尘。
「我是个中二病啊。」易尘的手触碰到了天柱,那纯白色的天柱瞬间华彩大放,而易尘的身影也逐渐化作流光般淡去,「还有比拯救世界更适合我的结局吗?」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易尘一直烙印在脑海里的,就是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低头亲吻自己眉心的画面。
梦里的她很小,大概还不到一岁,不会说话,意识混沌而又朦胧,只是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楞楞地望着面前的男子。
梦里的一切都很模糊,模糊的光影里似乎还有其他的人存在,七个?还是更多?她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被那白衣男子抱着,走出了房间。
房间之外,天空破碎,大地荒芜,仿佛世界已经走到了末日之终,且无人能够挽回。
而那男子低头亲吻她的眉心,温暖的感觉在眉心凝聚成几乎令她落泪的触感,那人就着这个姿态低声呢喃道:
「此世便托付於你了。」
那个画面随着年纪的增长也逐渐模糊,易尘也只把它当做一个梦,但却将那句话深深地烙印在了灵魂里。
她坚信有一个世界在等待自己的拯救,坚信所谓的仙神是存在的,她坚信着这些与自己成长的世界格格不入的思想,然后被所有人排斥。
易尘其实有想过,如果十六岁那年父母离她而去,再没有在背后支持她那些古怪的思想,她是不是会渐渐封闭自己,成爲一道与光明背道而驰的剪影。
所幸,十六岁的她,来到了这个世界。
「轮到我保护你们了啊——」
那些比阳光更明亮,比星辰更璀璨,比月亮更温柔的存在。
易尘也不知道自己此时充盈在心中的感情究竟是满足还是害怕,但是心脏是满的,那里塞满了令人痛楚却也温暖的情绪。
身形完全消散之前,易尘看到伤痕累累的道子也将手摁在了天柱上。
他深深地凝望着她。
那一个眼神,与梦里於她眉心落下一个吻的男子,逐渐重叠了。
他在说——
别怕,不会再让你孤独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