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景自嘲一声。
随即撩起袖子,轻拭了下眼角微微水润,便仿若无事,美目盼兮,巧笑嫣然:
“当然过的很好。”
“本君乃是真龙血脉,圣血嫡传,距离那天下绝巅,也不过只差了半步而已。”
“出去跺一跺脚,就能叫整个西海震上三震,也就是这东荒山高路远,不识我之威名,不然非不得将你吓死!”
边说着,敖景边抬起眼前的酒樽:
“此酒,乃是我觅得八种上乘灵酒方子,融会贯通,又辅以东海特产的珍惜灵材‘尘梦草’为引,继而酿出的酒水。”
“命名曰:尘。”
“尝尝吧。”
说罢,女子一仰头,露出雪白的颈部,‘咕咚咕咚’,便将酒樽之酒一饮而尽。
“你问完了我,我倒是也想问一问你。”
“这么多年,你又是如何过的呢?”
“还有,为何又叫季秋了?”
放下酒樽,鬓角青蓝色的发丝垂下,敖景窍长的手指盘旋着,语气故作无意,只似闲聊般说道。
而那对坐道人,手掌流连於酒樽之上,正思考着那‘尘’酒,莫不成是之前陈玄所提及的佳酿。
待听完敖景所言,这才苦笑一声:
“这种事情,我也不知该如何与你讲述。”
季秋想了想,倒是组织了一番措辞:
“你可相信,这世间有轮回转世之说?”
道人语气讳莫如深,随后悠悠便道:
“我曾经觅得几分莫大机缘,能在寿元告罄,濒临陨落之时,以神魂与真灵作为寄托,勘破胎中之迷,再活一世,重走仙路。”
“这也是我为何曾告知与你,我不会陨落的原因。”
“不过很遗憾,此法也有局限,再加上往前数世,都无缘破境更高,是以蹉跎岁月。”
“不然我若觅得你的消息,无论如何,都会选择跨越千山万水,与你见上一面才是。”
“你看你我二人昔日缔结未消的神魂契约,是不是这样?”
“我若是此世不能再度破境金丹,恐怕你我之间,依旧是见不得面。”
季秋说的诚恳,临时编造的一番话,也算是透露出了不少信息。
不过能被他有信心告知的人,也不会贪图他话语里所讲述的机缘就是了。
因为较之於这些,她们更加在乎的,显然还是他这个人。
其实,倒是也不怪季秋感触没有敖景来得深刻。
那第三世分别落幕,到了如今再证金丹,时间线对於季秋而言,甚至还过了不到十年。
而十年光阴,对於动辄几十上百年的修行者来讲,根本算不上是多么遥远的距离。
这点儿岁月,哪里能和敖景口中,足以见得沧海桑田都生得变化的...一千八百多年媲美?
是以,季秋心中相比於重逢,其实更多蕴藏着的,还是愧疚。
一想到有人,能等了他足足一千八百多年,还不惜跨越不知多么遥远的距离,就只是为了来见他一面儿。
他就已经,惭愧到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嗷...”
敖景轻轻点头,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
反而季秋,对於她如此坦然就接受了这个说辞,感到有些诧异:
“你...对此没有什么其他想问的么?”
“我问什么?”敖景歪了歪头,鬓角的发丝垂下。
“问你为何会在一千八百多年之后出现?”
“问你为什么不叫岳无双,现在改名叫做季秋了?”
“还是问你,为什么不信守承诺,为什么不叫我阿景,为什么就这么违约,还要我在这么多年之后,亲自来找你?”
“这么多的问题,有意义吗。”
又倒了一杯酒水,再度一饮而尽。
女子猛地摇了摇头,双指探出,截取下了一枚桃花瓣,随后倔强的昂着脑袋,盯着那枚桃花瓣瞅啊瞅,看了半天,两颊有了些绯红,才突然笑了:
“只要你还活着,不就够了么?”
“再多的问题,再多的愤、怨、哀...亦或者无奈,在生与死之间,其实都不过只是虚无而已。”
“我只要你活着,”
“其他,什么都不要。”
她说的认真。
一字一句,都好似那千钧重锤,直砸在季秋的心口上。
把他那自诩为坚如磐石的道心,给砸的四分五裂,难以静守灵台。
一时间,季秋面色涨红,心弦颤动,不由抬起袖袍拂面,遮掩失态,继而扯了个笑容:
“你这酒...”
“金丹境喝了,都能醉人啊?”
季秋是真觉得神魂有些模糊。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慢慢好像都看见了些重影,有各个时间段的敖景,与这一袭青金宫装,艳冠芳华的模样,相互重叠了起来。
说不喜欢吗?
哪里说得出口啊...
“当然能醉人。”
“莫说是金丹真人,纵使是真君之辈,不动用法力压下朦胧醉意,只凭洗礼过后的灵躯,也是抵挡不住尘酒的后劲的。”
“毕竟我酿造它出来,本就是为了博得一醉而已。”
一杯接一杯,酒水不间断。
这女子一口气将话语吐出,随后双掌重重拍在了眼前的石桌案上,将那手腕上的白玉镯子,震的是叮当直响:
“岳无双,季秋...还是什么其他名字!”
“我都不管。”
“但既然是你!”
“今天,你就要给本姑娘一个交待!”
“季秋是吧。”
“你知道么,我等了你足足一千八百多年,就因为你当年说过, 你不会死,你会活着回来!”
“然后...叫我阿景,亲口告诉我,你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此时的她,一改方才沉默模样,显得是霸气侧漏,属於半圣龙君的威严,直如惊涛骇浪般,向着季秋侵袭而来!
“那现在,你倒是说啊...”
再加上方才的言语攻势,使得季秋方寸大乱,心神失守,半晌默默无言。
直到最后,道人抬眸。
他看着眼前先是霸气侧漏,好似一手指就能将他碾死,后一改风向,竟破天荒有了一缕委屈的姑娘。
双眼之中,罕见的划过了一缕惘然。
随后挠了挠头,终是接过了话,仔细琢磨了好半晌,才算是略有些生涩道:
“那这样吧...阿景。”
“我给你,先讲一个故事。”
“你且听一听。”
清了清嗓子,季秋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平复了下心情。
随后声音跌宕起伏,带着几分磁性,就如说书先生一般,张口便道:
“在很久很久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