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家寨“的人说话,可是转念一想,他又开了腔:”是的。”
那中年汉子冷然又是一句:“你没死总算命大。”
谭秀扬了扬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中年汉子道:“不是么,像你们这一伙儿人,落到人手里能把命保住,还不叫命大么。”
原来如此,谭秀气蹩在心里,没说话。
那中年汉子突然笑了,一仰头,道:“喂,老兄,咱俩聊聊,看你年轻轻的,人长得也不赖,哪碗饭不好吃?干什么往那一伙里凑啊。”
跟他说自己不是那一伙儿里的那是白费,所以谭秀闭着嘴仍没说话。
“喂,老兄,没进那一帮之前你是那条线儿上的,娶了媳妇没有,要是连老婆都没有就把命丢了,那可太不划算啊。”
显然,这是取笑,这是逗。
谭秀只闭着嘴不作声。
“呸,娘的,当你人看你他娘的不识抬举,等着吧,有你的乐子受。”
那中年汉子冲他吐了一口唾沫,扭头走了。
谭秀只觉得脸上一凉。心知这一口唾沫正吐在他脸上,可是他没抬手抆,连动都没动一下。
这就是不会武的好处,谁叫他不会武。
那中年汉子走了,自那中年汉子走后,这走道里,铁栅前就没再来过人。
谭秀在这儿不知道天亮、天黑、也不知道时辰,他只知道铁栅外,那走道土墙上的油灯灭了,那是因为没油了,灯油点尽,自然是经过了一段不算短的工夫。
可是,没人来添油。不知道是“史家寨”舍不得这一点油,还是看这所牢房的人懒。
那盏灯,一直灭着,这牢房的光线也就显得更暗、更阴森。走道不知通往何处,透不进来一点亮。
谭秀只知道灯灭着,别的什么也不知道。
不,他知道他困,他倦乏,睡了几觉,醒来几回,眼前仍是一片黝黑。
而后,他又觉得饿了,他饿归他饿。“史家寨”没人给他送吃的来,”
史家寨“是这么对人的?
没多久,他觉得脑子里又昏沉沉的了,他知道那是饿的,看来“史家寨”是打算把他囚在这儿活活饿死。
脑子里越来越昏,越来越昏,身子也越来越乏力,同时,他又渴了,最后,人实在支持不住了,他躺下了,躺下没多久便觉得眼前一片黑暗,这片黑暗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了……
按说,他被囚在这儿,“史家寨”的人既然打算饿死池,他眼前那片黑暗就该是永远、永远的。
可是理虽如此,事却不然。
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眼前不那么黑暗了,吃力地把眼睁开一条缝,一道强烈的光线射入眼里,光线强得使他受不了,两眼觉得扎得慌,他连忙又闭上了眼。
黑暗没了,他终於又看见了光亮,可是他没想他为什么看见了光亮,这时候他没工夫也没心情去想。
突然,一个轻柔、祥和、而且熟悉的话声传入耳中:“小伙子,你醒了?”
这话声比那光亮更强烈,刺得谭秀耳鼓一震,他忙睁开了眼,这回不是一条缝,而是睁得老大,他看见了那说话的人,也为之一怔。
他平躺着,面向上躺着,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躺在什么地方,身边,就在他身边,站着个人,一顶宽沿大帽,一袭灰衣。
由於他是躺着,那灰衣人是站着,这回他看见那顶宽沿大帽沿下的那张脸了。
那张脸,俊逸异常,长眉斜飞,凤目重瞳,悬胆一般的鼻子,方方的一张嘴,年纪不算大,在卅跟四十之间。
不知道是一股什么力量注入了谭秀的躯体里,他一挺腰,就要坐起。
而,混身一阵酸痛,同时那灰衣人也伸出了手,那只手白皙,修长,根根如玉,轻轻地按住了他,耳边,又是那带着笑的轻柔祥和话声:“小伙子,你元气耗损太多,不宜动,多躺会儿,躺着不挺舒服的么?”
躺着是舒服,可是谭秀心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