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〇
翻过一堵高墙进入后院,老远就看见了,一座清雅小楼矗立在一片林木之中,楼上有灯,楼下漆黑。
难道井兰还没睡,李燕豪心里一阵激动,提一口气窜了过去。
他点尘未惊地扑近小楼,掠上小楼,眼前两扇门虚掩着,灯光明透,只是听不见一点声息。
李燕豪强忍激动,轻轻地推开了门,这是间卧房,床当门放着,纱帐低垂,床上躺着个女子,头发蓬散着,脸向里,似乎睡得很甜,一点都没动静。
李燕豪走了进去,顺手掩上了门,一步便跨到床前,他心颤,手颤,掀开纱帐,轻轻叫道:“三姑娘,三姑娘……”
井兰没醒。
李燕豪忍不住伸手推了推她,又叫了两声。
井兰醒了,说了话,语气冰冷:“你们连个安宁觉也不给我么?”
李燕豪忙道:“三姑娘,是我,李燕豪。”
井兰霍地转了过来,李燕豪看得猛然一怔,这哪里是井兰,脸色苍白,没一点儿血色,昔日丰润的嘴唇如今干枯干枯的,昔日动人的美目如今黯淡无神,左半边粉颊上有一刀伤,由眼下直到腮边,肉都翻开了,血红的一条,哪里像个人样,好一阵残酷的折磨。
李燕豪心痛如刀割,一阵剧颤,道:“三姑娘……”
井兰猛然抓住了他,两眼发直:“三少,真是你……”
李燕豪颤声说道:“三姑娘,是我。”
井兰道:“三少,我这是做梦么?”
只见她一咬嘴唇,唇破血出,她那失神的双目之中,突然挂落了两行珠泪,颤声说道:“三少,真是你,你怎么来的?”
李燕豪道:“现在别问这些,出去之后我再告诉你,三姑娘,你告诉我,你脸上这是谁……”
井兰一怔,旋即凄然一笑道:“你问我的脸上这伤痕么,我自己拿刀划的,这样他们就没法逼我嫁人了,他们那些人也不会再要我了,谁会要我这么个跟鬼似的女人。”
李燕豪只觉热血上涌,心痛欲裂,道:“三姑娘,你这是何苦……”
井兰微一摇头道:“三少,事已至今,你别再说什么了,听我说,那天我回来之后就被我娘看破囚禁起来,我知道今生今世我也别想出去了,所以我写了封信,托了个人送给你,那知你已经走了,也难怪,都过了三天了……”
李燕豪要发话。
井兰拦住了他,道:“别打岔,听我说,我在信上告诉你,谭老爷子是你两个哥哥跟我两个姐姐杀的……”
李燕豪猛然一怔,道:“三姑娘,你,你说谁?”
井兰道:“你没想到是不,你两个哥哥并不是谭老爷子亲生的,而是他朋友的两个儿子托他抚养,我娘就看准了这一点,平素就利用我两个姐姐勾引他俩,他俩很容易地就上钩了,他两个对谭老爷子下了迷药,我大姐下的手,结果你两个哥哥现在成了我两个姐夫,都居要职,神气得不得了……”
李燕豪只觉一阵晕眩,差点没倒下,他强支撑着,可是他的嘴唇已跟三姑娘一样,也咬出了血:“两个忘恩负义,禽兽都不如的东西……”
他想起了那位金统带,怪不得觉得金统带的话声那么耳熟,身材那么眼熟。
“听我告诉你,”井兰道:“我娘不是我娘,是我的师父,我两个姐姐也不是我的师姐,我看不惯她们的作风,也不惯她们的作为,早就想脱离她们,可是我一直找不着机会,当年那夜我跪在地上求死求活才保住了你的性命……”
李燕豪道:“我知道,三姑娘,我感激。”
井兰凄然一笑,道:“现在还说这个干什么,难道我是故意施恩惠,要你感激么,不管怎么说,我把隐藏在心里多年的事告诉了你,现在也终於见着了你,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你走吧,这儿的人都不是庸手,尤其是我娘跟我两个姐姐……”
李燕豪道:“要怕我也就不来了,别的事暂且不提,我先把你救出去再说……”
井兰道:“救我出去干什么,你还要我么?”
李燕豪道:“三姑娘怎么说这种话,李燕豪岂是人间贱丈夫……”
井兰道:“我知道你,可是我自觉不配……”
李燕豪道:“三姑娘,你毁容伤脸是为了谁?”
井兰一怔,旋即说道:“三少,不管你怎么说……”
李燕豪凄然一笑道:“三姑娘要为脸上这道伤痕而自惭的话,那是不知李燕豪,也是小看李燕豪,更……”
井兰道:“不,三少,我知道您不会嫌我……”
李燕豪道:“我凭什么嫌你,我要嫌你我还算人么?”
井兰道:“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