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小环进了小书楼,婉儿被送到了红袖招,简大家看了一眼婉儿,眼睛睁的很大,活了大半辈子,可她没有见过这般天生丽质的姑娘。
也许,天生丽质不足以形容婉儿的容貌,她的美世间少有,柔弱无骨的模样让人生怜,这样的姑娘就应该被好好的疼爱。
而不是被送到红袖招,对於长空无忌的决定,简大家不好拒绝。
一时间,红袖招里轰动了起来,像是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当红的几位姑娘也开始人人自危了起来。
和婉儿的容颜比起来,她们只能被称为绿叶。
婉儿要学还很多,琴棋书画,她样样要学,对待不同的人说什么样的话,她也要学,短时间内简大家不会让她接触任何无关紧要的人。
没过几天,一件丑闻传遍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五品御史张贻琦死了,死在了从青楼出来的路上。
御史夫人大闹了长安府,要一个说法。
朝廷的高官死在了逛完青楼死了,毕竟是丑闻,长安府只能想办法遮掩,御史张贻琦之死没有引发太多风波,只是引来长安百姓们的无数八卦和群嘲,关於青楼侧门发生的事情,出现了无数个版本,但大部分的讲述者,都倾向於把御史的死亡和惧妻倒霉联系起来。
杀张贻琦,宁缺的手段可圈可点,而在官场之上更没有人把这件事情和什么谋杀联系在一处,长安府为了避免那帮穷御史借题发挥闹腾,两天后便已经早早把此案定为交通意外。
虽然御史夫人不依不饶,最后闹到了大理寺。御史的工作就是得罪官员,人缘自然不可能太好,虽然张贻琦人已死。
但靠山亲王殿下还在,所以没有官员会趁机落井下石泼脏水,但也没有人想多管闲事,於是大理寺又毫不客气地直接把御史夫人重新推回了长安府。
初春时节,雨水特别的多,虽然不会太大,但一下起来,给人一种没完没了的感觉,就是那位倒霉御史夫人。
她仍是没有放弃,一直追着长安府,希望长安府能查明真相。春雨连绵又下了两天,临四十七巷的生意还是那么冷清。
这段时间里,长空无忌没有找宁缺,从张贻琦的死就知道,他可没有闲着,属於宁缺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宁缺也不知道长安府有位叫上官扬羽的司法参军,因为骨子里的贪婪从而替他解决了刺杀御史张贻琦一事最后的小麻烦,
此时老笔斋里的宁缺正端着微烫的面碗,望着被雨水不停冲洗的青石板,想着不久后的入院试,想着昂贵的学费和住宿费,心情有些郁闷,感觉有些冷,又下意识里用左手紧了紧衣领。
虽说从那位背景神秘的东家手中免了整整一年的铺租,细细一算等於是平空挣了三百两银子,但这银子并不是现银,只是纸面上的东西,若是一直没有生意老笔斋即便无租金也经营不下去,便等同於零。
想到这点,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低头用筷尖挑弄着碗里的面条,戳弄着鲜嫩的葱花,完全没有吃东西的欲望,这两天他连写字的兴趣都没有,更何况是这碗吃了好几年、闭着眼睛不用闻都能猜到放了四颗花椒、三十粒葱花的汤面。
铺子外面的雨下的越来越大,哗哗击打着地面,水花四溅成雾,视线越来越差,那户部清运司库房的外墙都快看不清了,宁缺端着面碗走到门槛上,半蹲着继续看雨,然后开始低头吃面。
忽然他抬起头,向右上方望去。
一名中年男子撑着把油纸伞出现在老笔斋门外,嚣张的雨水把他身上那件青衫打湿大半,
腰间的剑鞘上也满是水珠,正是免了宁缺一年租金的那位东家。被雨水打湿了青衫,前襟后摆上的颜色有些发深,看上去有些狼狈,但奇妙的是这名中年男子没有丝毫狼狈感觉,撑着油纸伞静静站在槛门,看着眼前毫无间断的雨丝,神情从容平静,就像看着满街桃花一地阳光。
宁缺没有想到了他在长安城里,接到了的最大的一笔生意和这位东家有关,而且,接到的生意是他擅长的杀人的买卖。
宁缺仰头看了他片刻,没有说话,继续低下头来吃面。长时间后沉默,中年男子忽然低头望向他,微笑说道:
“面很香。”
宁缺蹲在地上回答道:
“吃的次数太多了,再香的面也就只是那么回事。”
“我没有吃过。”
“虽然你免了我一年租金,但我不打算请你吃。”
“我喜欢你写的字。”
中年男子话题转的奇快,就像二人眼前淋漓的雨水,渗不透雨伞便顺伞面滑落,从这点可以感觉到此人平日只习惯发布命令,并且不允许下属质疑自己命令。
“我也喜欢。”
“写的很好。”
“我知道我字写的很好。”
中年男子笑了笑,说道:
“字里面的。。。杀意很饱满,我很少见到有人杀意如此饱满无碍。”
宁缺低头沉默,看着手中捧着的面碗问道:
“你今天晚上要去杀人?”
中年男子感慨回答道:
“是啊,天能容我人不能容我,那我只好杀人了。”
宁缺仰脸看向他,问道:
“想杀人就去杀吧,杵在我铺子门口做什么?”
中年男子应道:
“我在等雨停,也在等几个人。”
“等雨停的时候往往雨不会停,等人来的时候往往人不会来。”
宁缺好心劝道。
“人不来肯定是有不来的道理。”
中年男子微笑说道:
“不过能不能让我和你聊两句比较严肃认真的话,而不是像那些苦行僧一般试来探去?”
“这个态度就对了,我也不喜欢尽在云山里转来转去。”
宁缺笑着回答道:
“不过我不喜欢蹲在地上和站着的人说话,因为高度有差距。”
“你可以站起来。”
“为什么不是你蹲下来。”
中年男子笑一笑,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蹲了下来,湿漉漉的青衫下摆遮住了老笔斋的门槛。然后他看着宁缺犹带青涩的脸认真地说道:
“我现在很吃力。”
宁缺低头吃面,等着下文。
“很多大人物想要我表态,但我现在的情况是不能表态,所以我现在正在被围攻,我和我的兄弟们做事很干净,官府若要用唐律治我罪不方便,所以他们决定今天晚上直接把我灭掉,趁着这场夜雨,南城西城的对手都已经涌了过来。”
“你等的那些人呢?”
“我有一个兄弟前些天死了,剩下的兄弟大部分都在官府里有差事,那些大人物很轻易便能用差事把他们困在军营和衙门里面,所以今夜我的人很少。”
夜雨依然在继续,而且似乎有越来越大的倾向,中年男子等的人看模样也是等不到了,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平静温和讲着自己当前面临的情况,没有做任何掩饰,然后他看着身旁的宁缺,微笑说道:
“但所有这些都不是问题,我今夜的问题在於,我的身边必须要有一个人,但那个人我找不到。”
宁缺看了一眼他腰畔的那把佩剑,猜测里面那把剑应该很小,问道:
“你身边需要一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