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残酷便在於,即便是胜利者,也必须付出死亡的代价。荒人战士沉默坚毅,骁勇却极富纪律,个体战斗力更是远在草原蛮人之上,然而他们人数实在太少,
虽然连续击溃左帐汗王麾下十万骑兵疯狂如潮水般的攻击,死去同伴也越来越多。土灶铁锅清水羊肉,不远处的草地上密密排着凝在血泊里的同伴屍首,一名脸上涂着树汁的荒人巫师,神情平静行走在屍堆之中,时不时蹲下身体,用手指轻轻触摸死者的眉心,枯干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意味难明的音节,似是超度又似是歌颂。
荒人南迁,这件事的影响有多大,没有人能说出一个明确的答覆,毕竟这个部落和千年之前大不相同。
他们虽然极为善战,但可战之兵太少了,少到不足於撼动月轮,大河,唐国,西陵这些庞然大物。
哪怕是他们打下了草原,最后还能活下来多少人都是未知数,可没有办法啊,打仗就没有不死人这一说。
他们死了,却能用生命为活着的家人杀出一条活路,留在极北寒域,那才是真正的十死无生。
离战士屍群不远的地方,一名约模十三四岁的荒人少年吹响了手中的骨笛,笛声呜咽凄厉,仿佛在诉说荒人这一千年来颠沛流离,与世间苦厄战斗, 挣扎生存的痛苦。
更多的荒人战士依旧保持着沉默,他们沉默吃着羊肉,沉默喝着檀味难除的油汤,趁着战斗的间隙,抓紧一切时间补充休力,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场战斗什么时候开始。
荒人的先祖曾经被中原人称作天生的战士,如今的他们又经历了千年险恶环境的磨砺,血管与骨头里都写着战斗二字,同伴的死亡不会令他们有丝毫动容,即便是流传千年的歌声也只能引发他们内心深处的轻声合鸣,却不能干扰他们对战斗的准备。
战斗的号角再次响起。
草原大地微微颤抖,不知道有多少左帐汗王的精锐骑兵杀了过来。
荒人战士们毫不慌乱,放下手中的羊肉和汤杓,抬起袖子抆了抆油乎乎的脸,这才拾起身旁沉重而破损严重的兵器,缓慢向南方走去,甚至还没有忘记把土灶里的火灭掉。
缓步,快步,小跑,最后开始冲刺。
荒人战士们进入战场的方式,和草原骑兵们的方式惊人的相似,只不过他们的身下没有战马,只有自己的一双腿,然而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些穿着皮袍,拿着刀斧,看上去并不如何高大强壮的荒人战士们,一旦奔跑起来,速度竟是那样的快,声势竟是那样的惊人。
没有什么军令更没有什么旗语,荒人的战斗靠的是那种本能里的直觉,靠的是逾千年来并肩浴血所养成的默契和对同伴的信任。
和训练有素的士卒们比起来,他们战斗的方式更加的野蛮,血腥,暴戾。只有还活着,那就是一个字。
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