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梦醒中原还逐鹿,寂寥慷慨志犹存。(2 / 2)

十方英雄传之 张大兴 4751 字 1个月前

“只啥?只啥?嫩们想怎怎?俺一耳瓜子乎死嫩们。”瞅身后这家伙,蓝脑壳,靛脸朱眉,大脸盘子,一对蒲扇似的招风耳。

他一晃膀子,扭按他的几个壮汉站立不住,全被摔倒在地。

顺势抢过两人抬着的大号镔铁枪,洋洋自得地嘟囔着,“他爷爷的爷爷的爵,嫩们使得了吗?这枪是来呼尔的,罗世信祖爷爷杀之夺得,可以他战死了,又被俺老祖收藏,它现在的主人是俺。”

他一把拉起被众人擂倒的和尚,“他就是个无家可归的和尚,整天里慈悲还来不及呢,怎么能去害人,做出伤天害理、龌龊苟且之事呢?本大爷也儿傍黑到那仓房时,嫩媳妇和小、妮都好好的,这和尚是后来进屋的。”

从质狐疑地看着蓝脑壳不信地说:“是他自己说的,又扒裤子,又干埋汰事,还把我媳妇燕子焐燥死了。”

蓝脑壳冲着和尚瞪起眼睛,气不打一处来地埋怨道:“嫩别胡罗罗儿俩,是真的扒人家媳妇的裤子啦?”

“做哦形,没有啊!我是出家人,怎么能干那种缺德事?”

蓝脑壳不解的问:“那你为什么给人家提裤子?”

“肿啊!饿了要肿啊,我给他们肿猪的提裤子呀。”和尚做出啃猪肘子的动作。

黄大爷略有所悟反问道:“你是说没有糟蹋人家媳妇啦?那你怎么知道她的闺名叫燕子呢?”

和尚显出一脸的茫然,“她媳妇叫燕子?不晓的哎!哦,我说的燕子是屋子外面,墙里面的这块地方。燕子太憋闷啦,於是我就出去走了走。”

团头黄爷这才嘘出一口气,“那叫院子,还燕子,师父你是哪里人啊?”

和尚双手合十不好意思地回答:“阿弥陀佛,我是寿州盛唐县人。”

“你是铜山寺的小和尚!”励儿和义方同时想起叫出声来。

和尚经这呼喊也愣住了,细加端详万分惊喜地回应道:“原来是你们啊!秦靖施主的小徒弟们,真是没想到,莫干山分别后我们又在这儿相遇了。”

他按耐不住兴奋的心情,继续对黄爷讲着,“我本来姓柳,大家都叫我柳和尚。去年盛唐的庙被官府拆了,逼我还俗,我无处可去想北上河朔三镇,听说那里对待僧人宽松得多啊。”

张甫、魏谟搀扶着徐暮江浏览完昔日瓦岗军起事之地,出了大寨,踏过吊桥,向马车方向走来。

“咦,六辈,你怎么在这儿?”张甫猛然间发现了乞丐中的蓝脑壳,“你怎么才到?各家兄弟都走光啦。”

“张大哥,俺早来了,也儿傍黑就从寨后翻墙进去了,本想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像昔日我老祖三斧子定瓦岗,劈脑袋、鬼剔牙、掏耳朵,还有稍带脚,那是后来秦琼世祖教的半招。也来个出奇制胜,正如‘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可刚潜行到后面的仓房外,就听里面有女人和孩子的哭声,张大哥,嫩最懂俺的,见义勇为,扶弱济贫是俺的长处。用手一掰门上的锁链子就断了,推门进去一看是一个大姐带俩孩子,哭得那叫一个惨。她们看到俺惊喜得圆睁二目,从他们眼神里读懂了怨俺来得太晚,俩孩子上来赌气地捶打俺,俺心里想首要的事是把她们救出去,然后再解释。把俩孩子一手一个反剪胳膊夹起就走,低声告诉那母亲‘大姐,跟俺走’。没想到她上来拚命地撕扯,俺怕她没听清,又告诉她‘大姐,俺是好人,救嫩们的。’可她更加死命地拽着孩子,还边拽边哭,重复着两个字‘强盗’。”

说到这里,他疑惑地看着魏谟,“魏谟哥,嫩说她怎么这么死心眼?一门心思就认准俺是强盗了,俺长的哪点儿像强盗?俺这时也急了,怕夜长梦多,耽误下去再来人给发现了怎么办?就冲她喊‘揍么?俺就是强盗哩,嫩跟俺气’。我刚说完,就觉得脑后生风,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啦。再睁眼时被人五花大绑地丢在墙角里,还好身边有这和尚陪着,可也是捆得跟粽子似的。”

从质听得一头雾水,双手紧紧抓住和尚追问道:“你不是说她们娘三没了吗?到底是死是活呀?”

“谁说她们死了,我是说她们不在寨子里啦,被人救走了,现在不知去向,话都听不懂!”

和尚反而竖起眉毛埋怨起来,“我从外面回来时,正好看见那姑娘一竹竿子把蓝脑壳打昏,跟着她的英俊小子把他绑好了丢在个个腊子。她们对我也没客气,上来就捆了我,还堵住了嘴,那当妈的不住地道谢说‘好人啊’。两个孩子‘姑姑、姑姑’地叫个不停,就像两只小鸽子,转眼几个人就逃出去了,所以我说没了,不在了嘛,这有什么错呀?”在场的人们都为之轻松了许多。

“这娘俩能被救到哪儿去呢?”李从质和黄爷寻思猜测着。

和尚倒是想得开,“管她们去哪里,反正是得救了。对了,小兄弟,那姑娘拿着的竹竿子好像是你在蛇窟里得到的那根呀,不是嘴被堵的严实,我当时真想问问她。”

“她姓什么,叫什么?”义方好似猜到了什么急切地问。

“姓什么,叫什么我是没听说,可那俊小子称呼她娘娘。”

义方闻听如五雷轰顶,若有所失地自言自语着,“都当娘啦!不会吧?这孩子不可能是她的,那是谁的呀?”

这桩悬着的心事终於有了眉目,李从质和黄爷也算一块石头落了地。

找人的事告一段落,听老爷子徐暮江问两个世侄将如何处置这空荡荡的山寨,“烧了它。”张甫决心已定地回答。

“烧了,可惜啦。不如留下,给穷苦百姓遮风挡雨。”魏谟有自己的想法。

“谁要把瓦岗寨烧掉啊?”背后传来清脆的喊声,众人回眸观望,快步走来个神采飞扬的道人,他身高七尺许,头戴道冠,身着八卦丝条道袍,两肩担日月圆形,前后心镶阴阳太极图,白布长腰褡,福字双脸挂。年过七旬,身背桑弓,斜挎七星连珠桃木箭,飘飘然似得道的神仙。

“老神仙来了。”“谢世叔好。”“外公好。”张甫、魏谟、励儿、义方及诸人上前躬身施礼。

当外公的果然是明察秋毫,滴水不漏,指着义方的脸比划道:“三儿,你今天脸色不对呀,死样怪气的,为了什么事闷闷不乐呢?”

徐暮江这时迎上前,两个老人手拉着手异常亲近地问候着,“谢家哥哥,你怎么才来?你对这山寨有想法了?”

“徐老弟,耽搁了,在路上给个故人引了会儿道,一个小娘仵要送娘三儿去白马津,我送了一程。我想和你商量商量,把这寨子瓦亭旁原来魏老爷子的道观收拾翻新,再续香火,承先祖忠义志勇之古训,树瓦岗除恶扬善之遗风,容纳世人养德洗心,云开黄道永依日月,你看如何?”

见徐暮江竖起大拇指,谢道人接着告知,“道观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做东岳庙吧,主祭泰山神天齐王,保佑天下生灵吉祥平安。”

“太好了!”其他人皆欣然赞同道。

遥望巍巍山寨,张甫富有感情地大声吟诵,“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徐暮江夸道:“李贺这首诗写得好啊!你们这些后来人可不要辜负了瓦岗寨的英名呀。谟儿,你就要回长安吗?”

“叔,我不在京城了,被外放信州啦。”众人都大呼意外,“一言难尽啊,虎豹不相食,哀哉人食人。我身为谏议大夫,理应尽职尽责,为此得罪了当朝显贵李德裕。起因是皇上欲重用大儒白居易,而李德裕嫉才妒能,压制贤达,硬说白公脚疾加重不能自理,其实没有他说的那样。我如实禀报,使其骑虎难下,皇上不得已采取折中方法,录用了他推荐的白公侄子白敏中为知制诰、翰林学士。后来他又上奏刘稹之叛乃牛僧孺、李宗闵二人姑息纵容之罪,结果牛僧孺被贬为汀州刺史,再贬为循州员外长史,李宗闵贬为漳州长史,我只是凭良心说了句公道话,出殿后此公挖苦道白乐天的脚疾之症不会跑到你的脑袋里吧?不出所料,没几日我便被外放降为信州长史啦。”

他也满怀感触地四下望去,借祖上魏征的诗抒发心境,“中原还逐鹿,投笔事戎轩。纵横计不就,慷慨志犹存。”

人们都送走了,渤海国使团整装待发,谢吴天嘱咐两个小的路上要多加小心,并神秘地与义方耳语道:“三儿,你那个小娘仵在找你呢!我让她去长安贾家楼会你,不错吧?”

姥爷低头端详着义方阴沉似水的脸, 奇怪地问他,“怎么不高兴?这不是你的性子啊。”

义方无所谓地答话说:“去就去呗,有什么高兴的,我义妹已经做娘啦,还带个孩子来,我还得恭喜她呀。”

“不会吧,怎么会?瞎七搭八的,那个年纪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孩子呢?你为什么说她嫁人了,凭什么呀?”

“那男孩都叫她娘啦!还要什么证据。”义方伤心地说出心里话。

正好欲北上的柳和尚背着行囊经过这里,与他们合掌告别,义方一把拉住他,“柳师父,你再给我外公学一遍,那小子是怎么称呼姑娘的?”

和尚认真仔细地想了想,“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那俊小子称呼她娘娘。”

义方听到这两个字就无比伤心,“外公,你听听都叫娘啦!”

老道人气得打了义方一巴掌,扑哧一笑教训道:“小赤佬,在我们嘉兴娘和娘娘是两码事,娘娘不是她娘,是她阿姨。”

“阿姨呀!”义方喜出望外地重复道。

蓝脑壳拎着大枪赶上来,亲近地喊着和尚:“和尚,和尚,等等俺,俺们一起走。”

“你那脑袋还疼不疼了?”

“还有点疼,那小闺女偏往头上打,若是打在身上就好俩,俺里面穿着软蝟甲呢,是俺老祖征讨西突厥,攻克恒笃城时所得,金丝和千年滕枝织成,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俺老祖净弄些稀奇古怪的宝贝藏着。”

他撩起外衣给和尚看,里面果然套着一件黑黝黝、满生倒刺的柔软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