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为兴高采烈的当属慕容金花和少年,刚才还是黯然神伤一下子艳阳高照了,可以用“飞”这个字来形容,“二北北,你还好啊?”
“大哥,真的是你吗?”两个人激动得热泪盈眶,金花情不自禁地双手紧握住顺励的胳膊,生怕他再出什么闪失似的。
“傻妮子,不是我还会是谁?小儿,都多大了?还哭鼻子。”
“大哥,你就是阿心中的英雄咧,你说要擒贼先擒王,制服主帅哦,还真是易如反掌,那个中守备长是你扎死的么?”姑娘无比敬佩心中的偶像。
“他还真不是我刺死的。”顺励看着地上已经开始僵硬的番将,认真地对两个同伴说,“我是准备生擒敌首的,可没等我接近,却有两个人从天而降,一个是光秃秃的大脑壳挥舞条长长的粗布面巾,那是抽打之处无坚不摧;另一个是小个子,他的帽子下还拖拉着一条尾巴,此人最是了得,一付飞爪出神入化,我就听这番将在马上大叫一声,便栽倒落地,心脏被活生生地掏了出来。”
“是来帮我们的!他们人呢?”少年迫不及待地问。
“是别木!”金花姑娘也脱口而出道。
“你俩都认识他们?”师伯惊异地看着他们。
“刚结识的朋友。”少年向树上、房顶望去。
“别木是阿师父的好朋友。”慕容姑娘同样往相同的方向寻着。
“带,英雄,沙州吴安正感谢您的仗义相助,我们就此告辞,后会有期。”大环眼走上来抱拳施礼道。
随后由大孩子搀扶着李明振上了战马,他骑在马上依依惜别地对三个人说:“我们初次相逢一见如故,可惜不能长久相守,前方战事紧急,在下身不由己。也罢!天长地久我们总会再见,还望你们一路顺利安全返回灵州,请带话给朝廷,沙州遗民不忘根本,誓将扫平蛮夷还我大唐山河。”说完拱手策马与众人飞奔而去。再看大庙前已是众人作鸟兽散,跑得不见人影,整个镇子像被经历了一场浩劫,静得一根针掉到地上也听得清。
是非之地不易停留,三个人出了孙家槽子一路向西,专挑荒郊野谷、僻壤人稀的道路行进,这日终於来到燕支山下。
燕支山不愧是甘凉之咽喉,连峰委会,云蔚岱起,积高之势,四面千里,北有龙首,南有天山,素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此处松柏常青,乔木葱茏,草场茵茵,鸟语声声,山上奇石岩岩,谷底清泉淙淙。
金花带着师侄二人拐入一处狭谷,道路两边是陡峰峭壁,古树参天,异常的幽静。
“这是什么地方?离天心寨不远了吧?”顺励问着前面纵马驰骋的金花。
慕容金花了望着茂盛的山林,“大哥,这里应该是直沟,出去就快到天心寨咧。咦,这里不是如此的冷清么。”
真的是冷清,山道上空无一人,也不是!前面忽然望见一头小毛驴慢慢悠悠地颠着。离得近了看这驴儿,皮毛黑亮亮得招人喜爱,头大耳长,温驯结实,它的屁股蛋上晃晃荡荡地歪斜个斯文人,穿戴打扮像个帐房先生,他微醺着得意洋洋念叨着什么。
仔细听来是“胡马,胡马,远放燕支山下。跑沙跑雪独嘶,东望西望路迷。迷路,迷路,边草无穷日暮”。
高顺励正欲跟他打招呼,没想到林子里突然噗噗啦啦地飞起一群野鸽子,接着传来一句诅咒声,“哎呀!哈怂,是肥打老子的沟蛋子?”
从树上呼地掉下个人来,那人捂着臀部伸手倒是矫健,一个翻腾化解了坠力稳稳地站到树下,他掖了掖背后的篓子,里面露出半张短弓。随后又从树上蹿蹦跳跃下来个小家伙,金黄色的毛发,长长的尾巴,小翘鼻子高高仰起怒视着远处的树顶。
它就地拾起石块用力向那里掷去,像是要为主人报仇似的。毕竟太远,这猴子吱吱叫着向林子里奔去,“行者!快回来,你这个猴娃子。”主人在后面呼喊着。
“洛店主!你怎么在这儿呢?”毛驴上的斯文人招呼道。
“是桑掌柜么?卡巴太卡?又去催债咧。”揉着屁股的中年人不情愿地走过来,操着满口河西甘州土语,不时还夹带几句吐蕃话,而且不仅是说话,从面相上看他就是个吐蕃人。
“哦,顺道寻访个好友,贪活了几杯,有些不胜酒力哩。洛店主,你这浑身尘土的,是去做撒么?”斯文人满面春风地回答着。
吐番人身心疲惫地叹着气,“桑掌柜,阿可没有你那么好命。阿那猴娃子修皮地很!今个歪起跑出来咧。爬高上低的让阿好找,你没见么?阿刚在那儿的树上捉到伢。你看伢回来哦,行者,制不瞧!”
小金猴子循声一蹦一跳地返回来,嘴里鼓鼓囊囊地塞满果子,“肥给的?猴娃子魁得很,没结果,哈怂毒死你。”
斯文人看到顺励他们三个,客气地打着招呼,“朋友,是有什么事要问吗?”
“是呀,我们想打听一下这里是直沟吗?”顺励抱拳询问道。
“是呀,这里正是直沟。往西去就是燕支山,山脚下是大业镇,方圆百里唯一的大镇子;往南是天山,翻过雪峰就到了青海、鄯州、大非川;东面是凉州,你们是从东面来的么?”
见顺励点点头,斯文人很有把握地问,“你们是去燕支山,燕支山的什么地方么?这里我熟悉可以指给你们哦。”
“天心寨。”金花姑娘想要证实一下路线。
“你们是去讨雪莲么?”两个本地人异口同声地问。
“伢们当然是去寻雪莲的,不找雪莲去那儿干撒么?”桑掌柜肯定地面向吐蕃人。
吐蕃人皱了皱眉头,“可眼下还没到季节,天山的雪莲不多呀,天心寨的陈货不知还有没有……”
斯文人从中打断了吐蕃人的罗罗嗦嗦,胸有成竹地大声夸赞道:“你们来天心寨就对咧!这天山的雪莲大多是被寨子里的人采去,不管是从前回纥人佛了算,还是吐谷浑人管辖着,再后来吐蕃人强行占据,都把天心寨视为座上客,委托伢们代为采摘管理。你看,不管肥来,人家都吃得开,区区个把雪莲小事一桩么。”
“了了,你们大业货行又嫉妒人家咧,天心寨本来就是武艺高强哦,自从来了个倒插门女婿更是了不得。”吐蕃人看来是个桶子脾气,心里有啥藏不住,他不无担心地对顺励讲,“天心寨的人,雪峰之巅冰川峭壁如走平地一般,尤其是现在的寨主犁山客东方义更是世外的高人,虽佛是个跛脚,可轻功绝佳,手中藤条拐杖纵横河西无人能敌,而且为人辙腋得很!可伢的夫人台骥儿不好惹,人称西王母,貌似慈悲,却被老寨主惯坏了,刁钻刻薄。这天山上的雪莲到了季节老百姓是休想采到,雪线以上都被人家看得死死的,天心寨有官府撑腰,你想自己去采那是自讨没趣,向伢们购买又要被狠敲一杠子。”
他正颇为热心地说着,突然从远处传来洪亮的锺声,震得林子里的野鸽子又一次噗噗啦啦地飞起来,吐蕃人顿时哑然而止,下意思地捂住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