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迷迷茫茫、呆呆傻傻的少年,老头子满意地笑了,“哐啷”陶土杯子从少年手中脱落在地,“嗯嗯,这可不好,在我的家乡喝完拉茶是要摔碎杯子的。本来我是要放你走的,可杯子没碎,你就是走了也会不顺畅的。那还是留在这雪山上吧,让我的小宝贝们吸干你的血,你就会长眠在这蓝天下,是你自己不争气,可不要埋怨我这个老头子呀。”
老头子笑容可掬地晃荡着大包头,更起劲地按着音孔,腰上的篓子里露出两个扁平的三角小脑瓜,吐着信子点头弯腰,左右盘旋地和着曲子,那翩翩起舞的是能瞬间毒死一头牛的眼镜蛇。
“畜生,休伤他性命!”扑啦啦从坡上居高临下几起几落跳跃来个白衣男人,他身材不高,外束斜襟右衽袍,袍长及膝,腋下拄着根木杖,看衣着、长相,便知是个回鹘人。
“是你?又来坏我好事!难道想让我再毒瘸你的另一条腿吗?”天竺人将头高傲地一挑,恶狠狠地瞪着来人。
那中年男子一咬牙关,“老畜生,又用下三滥的手段害人,阳关大道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踏进来,今天我就要报当日之仇。”这人轻功了得,虽然跛脚残疾行动不便,却用木杖点地腾身飞起,凌空如鹞,双爪向老头子的面门抓去。
天竺人赶紧用力吹着长笛,并伴着曲子双脚交替打着拍子,调子突变似扭曲急转的舞娘,极尽腰臀之能事。
顷刻间两条胳膊粗的黑色大蛇争先恐后地爬出篓子,仰着头,鼓着颈,发出呼呼的响声,缠绕交替向中年人扑来。
“来得好!”回鹘人大喊一声,说着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抛了出去。这个小东西形体狭长,周身棕黄,四肢短小,爪尖锐利,看见两蛇毫不胆怯,一窜扑了上去。
那眼睛蛇也是嗅觉极强的灵物,知晓哪个是猎物,什么是天敌,扭转身子拚命向篓子里钻去。
“欺人太甚!拿个黄鼠狼就可压我一头了吗?”天竺人气急败坏地嚷着,他快速收起长笛,“当啷”从长衣服里落下一个铜火炉,老头子随手拎起拴在炉耳的铁链子,上下翻飞大力抡动。
这炉子舞动起来火星四射,好似流星锤,缠、抛、抡、扫、点,施展起来以腰身、胸背、肩肘、手腕、腿足为支点抖手抛出,招招带狠,式式搏命,大开大合不顾及漏洞破绽,任你去抓去击,只要一命换得一命。这架势谁不心惊,哪个敢舍命靠近?跛脚汉子只能围着天竺人上蹿下跳,却无计可施,占不得便宜。
“欺负残疾、幼子算什么能耐?”随着一声高喊,从坡下赶来一僧一俗两个人。
和尚直奔天竺人,他伸出右手并拢二指,直捅向抡过来的铜炉,“嘭”炉子像是撞到铁棍子上,直接弹了回去。
这可苦了老头子,炉灰火星劈头盖脸扬了一身,“金刚指!”天竺人哇哇怪叫向后退去。
那白衣青年已用冰冷的积雪抆拭着少年的脸颊,不多时孩子恢复了意识,慢慢苏醒过来。
“你,这么大年岁啦,怎么耍赖?点头不算,摇头算呢?”清醒过来的少年气愤地用竹竿指着天竺人。
老头子见势单力孤转身就走,回鹘汉子哪能容他说走就走?跛脚之仇还没有个交代,凭着卓绝的轻功,几纵便可将其擒获。
却万万没有想到,这老头子花招层出不穷,从袍子里落下一付铁板子,双脚踏实,双手分别抻出根铁杆子,一撑一纵便蹿出几丈之外,似离弦之箭飘逸而去。
“不能让他逃了,这畜生还要害人!”跛脚汉子急切地呼喊道。
四个人顺着雪坡一起追赶,各施技艺,都是一个心思抓住这个狡猾的老头子。
尤其是少年,又将竹竿掷出,带着风声直取天竺人的后背。眼见情况危急,若要被这竿子击中不死也伤,吓得老头子浑身的汗毛孔都竖了起来,两只紧握铁杆子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但毕竟是天竺婆罗门,游行遍历临危不乱,他运气长啸一声“湿婆神救我”。这一啸可不得了,原本宁静的、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坡上,突然间怎嚓一声,凭空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裂缝,接着巨大的积雪开始向下滑动。速度越来越快,转眼间变成一条直泻而下张牙舞爪的雪龙,呼啸着,翻滚着,声势凌厉地吞噬着沿途的一切。
先是跑在后面的四个人,最后是那根离天竺老头子的背后只有咫尺的竹竿,全被淹没在滚滚向前、势不可挡的雪流沙里了。
这时可见雪板的妙处,即快又轻,直驱、转向得心应手,几个放纵便将飞驰而下的冰雪甩在后面。等他收住脚步已是停在山脚下啦,雪流沙的魔爪就瘫软在几步开外,再没有力量向前推进一毫。
“湿婆神保佑。”老头子心有余悸地看着满山坡浩劫之后的壮观,原来的坡地现在已被覆盖在几丈之下了,那四个劲敌同样在劫难逃,葬身在圣洁的冰雪之中。
天竺人的脸上又恢复了慈祥的微笑,大包头轻松地左右晃动着,慢悠悠地从袖子里取出一支雪白的花朵,将花瓣一片片地摘下向雪堆上撒去,然后双掌合十默念几句,“多事的人儿啊,等我们拿下甘州,再来给你们四个立一块石碑。”祷告之后撑起铁板子,沿山脊飞驰东去。
雪流沙之后,这里是死一般的肃静,蓝天下的白雪反射着耀眼的暖暖阳光。在这厚厚的雪层之下,有一条不起眼的冰川裂缝,就是这不起眼却救了四个人的性命。
“善哉,这位施主,你救了我们三个的命啊,如果没有你识得这个避难处,我们现在早被压在雪层底下啦。不知施主尊姓高名啊?我们得好好谢谢你。”
“说什么谢与不谢的!这老虎沟有多少沟沟坎坎我最清楚,只是那老畜生太狡猾了,这次又让他逃之夭夭,不知以后他又要害多少孩子的性命。”跛脚汉子满是遗憾地说,他看看少年又看看白衣青年,疑惑地瞧着直言道,“你是欧阳愤,白驼山庄的庄主欧阳琢玉的公子!当年你跟着老大我见过的,模样没变,就是骨架子壮实了,更帅气啦。这孩子是你什么人啊?你们两个怎么长得这么像?五分形似,五分神似。”
白衣青年显然是不记得了,“恩人,你是?”
“我是你三哥司马义呀!你大师兄不是屠牛手江央巴桑吗?我是雪山鹞子司马义呀,当年我们四个人,你大师兄、二哥玉簪子邱天炳、我、四弟九曲罗萨顿珠多吉,江湖人称北疆四杰,是何等的写意潇洒啊。可惜如今天各一方,见一面都是奢望啦。”
白衣青年恍然大悟惊喜异常,“你是三哥雪山鹞子司马义!记起来了,三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大师兄就在附近,都上山来寻找这孩子。”
“是吗?大哥也来天山了,太好啦!”司马义激动万分。
同样激动万分的是那少年,他惊喜地语无伦次啦,“你叫欧阳愤?你父亲是欧阳琢玉?你家住白驼山庄?表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