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怎能夺人所爱呢?老叔我做事是有分寸的,贤侄还是自己留着慢慢受用吧。”田牟当即松了玉腕,连摇脑袋坚决推冲不肯,可在座的人清晰地听到咕噜一声,不用去看那是吐蕃人喉结处下咽口水的声音。
“北北,你还没有说婷婷是薛嵩,还是薛崿的后人呢?”显然唯有天赐对小姑娘的出身更为关心,重又捡回话题企盼能一探究竟。
“小伙子对这个很感兴趣嘛!讲起这个就话长了。婷婷既不是薛嵩的,也不是薛崿的后人,她是薛雄的重孙女。你们一定也没听说过薛雄吧?”
新任灵州节度使呷了一口茶,看了看大家接着讲,“我倒是和他儿子有些交情,当年朝廷让薛嵩将女儿嫁给我堂叔田维,让薛嵩的儿子薛平娶了滑州节度使令狐章的女儿,使三家结成了亲家互相牵制,就是那时我们相识的。薛嵩死后由薛崿接任留守,没多久却被部将裴志清驱逐出潞州,将兵马归附我叔公魏博节度使田承嗣所有。薛崿逃回长安请罪,朝廷念他忠义免除其罪,并将昭义一分为三,以族子薛择为相州刺史,薛讷的孙子薛坚为洺州刺史,薛慎惑的孙子薛雄为卫州刺史。薛雄初到任所正值叔公反叛,引诱他一同造反,薛雄誓死不从,被我叔公派去刺客杀害了。”
高骈随口插话道:“三叔,不是我多嘴,这是您叔公他们藩镇向来使用的伎俩,威逼不成就派刺客,对朝廷也是今个反叛,明个请罪,总是心怀诡诈反覆无常。”田牟只是在笑,并未予以评说。
论恐热很是瞧不起的样子,“你们汉人就是这样,诡计多端,心怀鬼胎,太不直率啦!不如我们吐蕃人来得直接。”
田节度使更看得透彻,待吐蕃人说完委婉地说:“论将军啊,其实都一样!打打杀杀来得是直接痛快,可你们翻翻通史,行刺暗杀其效果更为立竿见影,就看你有没有那份能耐。就拿那年我叔公心生贪念,不顾儿女亲家之谊,欲攻打潞州那事来说,一向崇尚文治德行的薛嵩闻讯后是焦急万分,他担心的是两镇生灵又遭涂炭。可没想到他收养的义女红线是世外高人的弟子,身怀绝技,十八般武艺无所不精,尤以神女剑法和轻功最是高明。她为父分忧,星夜潜入魏州城从我叔公的枕头边盗走了官印,待叔公醒来知道此事后,吓得是魂飞天外,就此罢手再不敢与潞州为敌,一场势在必发的战争就是这样轻松化解了。薛嵩府中的幕客冷朝阳有诗赞她,采菱歌怨木兰舟,送客魂消百尺楼。还似洛妃乘雾去,碧天无际水空流。”
高骈扶着胡床直起上身兴奋地说:“红线女夜入魏州城的故事我也听过,真乃艺高人胆大呀,三叔,不知她后来的境况如何?”
“挽留不住,回梨山寻她师父去了。后来她也曾下山,薛雄一家遇害时她救走了其子,也就是婷婷的爷爷,并将他抚养成人传授武艺,婷婷的父亲就是江湖闻名的营州北苍龙薛仞山。”
“原来如此!”
“这般传奇!”
听得其他人频频怎舌。
谈兴正浓,却已到晌午,石堡主请众人进屋用饭,殷勤备至自不必说。
“徒儿,把你师娘的信拿来我看。”走在后面的庄义方吩咐道。
天赐把信承上,看师父先拆开师娘的, 只一页纸劄扫视几眼便看完了,师父的脸上浮现出坦然释怀的笑容,他还饶有兴致地诵读道:“清时有味是无能,闲爱孤云静爱僧。欲把一麾江海去,乐游原上望昭陵。你杜爷爷去湖州前写的新诗,这是一年前的事了。从诗文中可见他心情还好,像一只挣脱樊笼的老鸽子。”
徒弟赶紧补充道:“是,师父,我来时家里都好,杜爷爷离京时师爷在贾家楼为他践行,这诗是那时的即兴之作。”
庄义方欣慰地点头,接着拆开第二封信,这信可厚实,足有十几张,只见师父越看神情越发的凝重,眉头锁紧成个大疙瘩,“徒儿,你杜爷爷目前是自感虚乏,回京后身体大不如从前了,他盼我早归有要事相托,一会儿我们就收拾行装,即刻返回长安。”他捏着那两封信,心事重重地默念着,“有两桩放不下的心事,哪会是什么呢?”
待用膳完毕,义方向堡主和高骈说明缘由,也顾不上他们对自己身体的担心,带着徒弟急匆匆地告辞上路。
他们与田牟、自封大相的吐蕃人论恐热一同出堡离开,各奔东西分成三路,一路北上朔方灵州,一路西去渭州洛门川,师徒两人打马东归长安。
只见那吐蕃人心情低落沉默寡言,只是哼了几声便带人扬长而去。新任灵州节度使却是情绪高昂,不显眼地队伍里多了一驾轩车,车上沙帘低垂围得严实。
田节度使可能是旅途劳累,或是酒兴正酣,便执意弃马入车休息。就听轩车内传出娇滴滴发嗲之声,“嗯嘛,你们男人都是一个味,老是想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