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市这么早就开市啦?”居洛祆祝摸不着头脑地脱口说出。
“是澹台堂主。”李苏萨一语点破迷津,使众人恍然大悟,“开市了,我们可以进去运货啦。”说完携同各路人马出了祆祠,直奔丰都市西市门而去。
这南市四面各开三座大门,此时西面的中间大门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偌大的市门门户洞开,只剩下门板歪歪斜斜地悬在那里。周边的商贩熙熙攘攘聚集过来,好奇地看着这一幕,难以置信地探头探脑,嬉笑指点着彩旗飘飘的旗亭之上。
“大家看!亭顶插的是开市的旗帜,今天怎么是市令在敲鼓?多卖力气,不是玩笑,是认真的。”这个商人仰头望着亭台上敲鼓之人。
“市令八成是喝高了,才什么时辰就敲鼓啊?哎,快看!不只他一个人,还有个人在一起敲呢,两个人一人一下玩得好爽啊。”另一个商人发现了不同之处,得意地提示着其他人。
还是个瘦高挑比别人高出几个脑袋,他站得高看得清,把手一挥不容置疑地下了定论,“你们都不对!还有个穿黄衫的老头,拿着铁板板逼着他们在敲哩,他一定是有急事,等不及晌午开市啦。”
李苏萨等人知道底细,径直走向自己的铺子。经过旗亭时一声尖利的叫声着实吓了众人一跳,“信球,每人一枚铜钱,不给摆治不死恁。”语气蛮横无礼没得商量。
几个初来乍到的人侧头去看,原来是只站在架子上的鹦鹉,架子下的地上摆着个铜钵。学舌的鹦鹉羽毛艳丽,华贵高雅,鸟喙红红的,个头有鸽子大小,天赐看到它很是眼熟。
这旗亭居於市场中央,是市场官吏管理商贩、俯察百隧的高楼,不用问,楼下放置的鹦鹉一定也是市官的宠物。“鸭子毛!”鹦鹉紧跟着又冒出了一句,这句说出来逗得大家全笑了,那是老堂主的口音。
“苏萨!怎么达?奏这么简单。”从旗亭上下来三个人,前面是着黄色直裾的堂主,身后毕恭毕敬、心惊胆颤地尾随着两个男子,一个岁数不大,穿黑色官衣的小青年;一个净面无须,披件绿色大氅的中年人,他最为显着的是那淡蓝色的瞳仁,有着胡人血统猫一般的眼睛。
“弄类不赖!俺通稀罕恁嘞类。”斩蛟堂堂主回头夸奖着那两个人,他们点头哈腰,一付卑躬屈膝的奴才像。
“米宏!他妈妈滴,你在这里呀?”常青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扑向绿衣人就要动手,不是众人相拦两人早已撕扯到一处啦,“他妈妈滴,就是他欺骗我们说要重金收买波斯邸,出的主意放火焚烧,可我们得手后他却寻不见啦,再后来弟兄们被黄妖端了老窝。”
“杂桌黄妖黄妖捏?”老堂主听不顺耳呵斥道。
“老太爷呀,您别见怪,小人是说习惯啦。”常丐头忙着解释,抱歉地道着不是。
“丐头,丐头啊,这不能怪我呀。我就是个小本生意人,小胳膊怎么能拧过大腿吗?”米姓商人是一脸的无辜,“人家财大势大,与斩蛟堂沆瀣一气,又有淮南节度府给他撑腰。我若不是脚底抹油跑得快,也一并被搂了去啦。丐头,你是个明白人,我本想和你合作利益双赢,可事发突然始料未及。你的兄弟被掳,我也是心急如焚啊!我也是受害者,这事与我无关呀。”
常青狠狠地哼了一声,不再像开始时那么激动啦,“你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吗?”
“额得神!我哪里知道啊,只听说是从北边来的,
相当有势力哩。” 何有佳本来也是满肚子怨气,可经米宏如此叫屈同样咽了回去,只是没好气地指责道:“败类!油嘴滑舌的家伙,遇到事儿比缩头乌龟还缩得快,又跑来东都指不定祸害谁呢?”
“咦,信球!搞啥类?是活腻哩?市门也敢砸,看俺几个摆治不死恁嘞,打恁个满地找牙。”这时,一个着深红色衫子的俊美汉子晃晃荡荡地走进大门,他走起路来似脚下无根的浮萍,轻飘飘地举止虚浮,庄义方见了认出是春堂前曾遇到的丰都市市丞锺高立。
“锺市丞来了,这个人变态不好惹呀,喜怒无常,还是个面首,人们都管他叫扁嘴。”波斯商人暗暗告诉着身边的人,见几个人面露茫然不解,“噢,扁嘴就是鸭子。”
“叫他鸭子?中,桌货一见奏不怎卓,是个被吸干精血的人幌子,仗着看个场子狐假虎威,目空一切,外强中干。”澹台诸己蔑视地撇了他一眼。
那市丞看来是昨夜没有睡好,张着大嘴打着哈欠,蹒跚地来到鹦鹉架子前。“信球,每人一枚铜钱,不给摆治不死恁。”鸟儿见有人靠近,便语气蛮横无礼地命令道。
红衫汉子弯腰看那钵中空空如也,顿时恼羞成怒大骂道:“抓雷?木任啥。信球!给脸不要脸的货,叫大爷操气。”锺市丞极为不满地将铜钵敲了敲鹦鹉架子。
“鸭子毛!”“鸭子毛!”鹦鹉显然是受到惊吓,扑打着翅膀啼叫着。
“去球,保叫!再叫撕烂恁的嘴。这是谁教的?怎阵各以人哩,当古住气俺类。米掌柜,恁给俺的是啥鸟哩?不中!日马踹。”市丞眼望四周羞辱和懊恼全都冲灌脸上,红通通地像黄昏时下山前的日头,“中!市令,小六子,快去换旗击钲,闭门散市,买卖保做类,喵锺大爷摆治不死娘们。”
那个穿黑色官衣的小青年冲着锺高立直摆手,看得出,小青年虽身为市令比市丞官高一级,却惧怕姓锺的三分。
“锺老大,这可不行!我们都有要紧的事呢。”
“是呀!锺市丞,您大人有大量,何必跟不懂事的计较嘛。”
不仅是波斯商人一个人在劝止他。
可这位油盐不进,谁说都无济於事,索性使性子耍起蛮横来,“雪谁是鸭子?统不中哩,关门散市!小六子,快去。保昭俺官职木恁大,也招判司韩牛是恁姐夫,俺旁啥不卓!小子听话照办,否则让恁有好看。”
市令真有些进退两难啦,可怜巴巴地望望锺高立,又看看澹台诸己。一直没作声的堂主用眼睛紧盯着市丞的眼睛,暗运内功使出心灵感应,“平静下来,要笑,睡觉啦,睡觉。”
说也奇怪,那暴跳如雷的俊美汉子好似进入了虚幻状态,眼神茫然若失,表情木讷地傻笑,淫声秽语地脱去深红色衫子,“姐姐,俺是恁心爱的小牛牛啊。”不多时他竟然席地酣睡了,身子还在一动一动地使劲。
围观的人们不住地赞叹道:“澹台堂主的迷魂之术真是了得!”
堂主颇为同情地叮嘱众人,“别动他,叫他在梦里美一会儿吧,雪谁是鸭子,谁能无动於衷捏?”
李苏萨指挥手下将货物运上商船,带领着众人正欲登舷起锚之际,从远处先是风驰电掣般奔来一列马队,威风凛凛杀气腾腾。随后跑来的是盔明甲亮、阵容肃然的步兵,把北码头围了个水泄不通。
“奏是他们!捉拿通缉要犯何有佳,儿等谁敢阻拦?”一位官员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一马当先冲在前面,此人正是韩牛,他一本正经地大声命令道,“闲杂人等退后,即刻拿人!”看来判司韩牛调来了大队人马,下定决心要拿住何丐头归案呀。
士兵们驱赶开码头上的百姓,横冲直撞地跳上甲板,直奔何有佳而来。
“乖乖,来哦,都上来吧!见识见识常爷的厉害。”
“和他们拚啦!”
“不能让他们把丐头抓走!”
常青和仁义会的乞丐们一拥而上抵住官军,双方拉开架势立即要兵戎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