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何体统!对这些未开化的野蛮人,当务之急是要教导他们克己复礼。”李珏对胖老头感慨道。
张又新同样扇着鼻翼,不满地嗔怪着,“喃那娘唉,捏可不,把当该做茅子来。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贤弟,还是依我说的,对待这些契丹人可要考虑周全,不要惹出幽州的乱子来。”
处洪道士却若有所思地敦促道:“无上天尊,这些都不算当务之急,还是贫道在节度使府中建议的是重中之重。淮南前三任节度使李绅、李让夷、崔郸,皆卒於镇所,这是为什么您想过吗?风水!当务之急是应该选处风水极佳之地,移署治事,否则身家性命令人堪忧啊。李节度使要相信我,贫道看人、看事是很准的呦。”
节度使毅然决然地回绝他,“皇上令我守扬州,正是我安身立命之处,若何去之?异地建衙劳民伤财,更何况淮南大旱,老百姓吃饭都成问题,本官哪儿还有心思看风望水吗?”然后把袖子一甩钻进官轿,带着人马浩浩荡荡往北子城去了。
道士闹了个没趣,尴尬地自嘲道:“慈悲,贫道是多此一举啦,不听良言相劝,随你自找倒霉,这扬州府衙不知要害死多少人喽。”
“师妹,恁趁着师父去茅山,一个人出律出来不回家,这可不强中!听大师兄雪,麻利儿里和三师兄、四师兄厮跟着回营州吧,中不中?”三个师兄和天赐苦口婆心地规劝,可小姑娘吃了秤砣铁了心,说是玩够了再回去,最起码也要陪着小哥哥去杭州找到要找的人,以报答他的治病恩情。
正当他们在连哄带骗之时,从远处传来“杀人啦!救命啊!”的呼救声,这声嘶力竭歇斯底里的喊声引着楼前的人们举目观望。
那是个男人自一个巷口奔跑出来,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冲向东关,他的后面跟着个手握扫帚的方脸汉子,边追撵边气急败坏地咒骂道:“骗子!站住。佛带阿去扬州私商分号取飞钱哩,又玩起金蝉脱壳之计,今天就是你的忌日,你跑不掉咧。”由於相距不远,听得是真真切切。
眼见那汉子健步如飞,两人离得越来越近,前面的男子必将是在劫难逃啦。
“高大哥,求求你饶了我吧,我这就回家给你取钱,家里所有的钱。”带着哭声男子苦苦相求。
“呸!骗子,阿已经答应人家就得佛到做到,你那几个钱留着买猪头上坟吧。”汉子紧追不舍恶狠狠地说。
“高爷爷,放过小人吧,来生做牛做马我报答您。我怎么对不起你们啦?是姓米的让你来杀我吧,这到底是为什么呢?”男子心有不甘地嚎叫着。
“你活着就是个祸害,去死吧!”杀手将扫帚抛过去打在逃命人的腰眼上,疼得那人惨叫一声,被重击之下来了个倒栽葱。前是闭门落锁的东关,后有讨命的仇家,他踉跄地支撑起身子已是无路可逃了。
“李大哥,亲哥,快救救我!”那人像溺水之际瞅见了根浮木,拚尽全力爬将起来,咧咧呛呛地扑到李苏萨的脚下。
“刁金斗!”人群中有好多人认出他,楚州洪水舵舵主一把抵住追过来的汉子,“京园,你这是干嘛?”
欲痛下杀手的正是少东家高京园,“殷舵主,你不要拦着呢么。阿这个人长处是言传不藏着掖着,有啥佛啥,性子直溜溜。主人吩咐务必要伢的命,佛什么也没用咧。”
“京园,你糊涂啊!老米这是想杀人灭口,来个死无对证。今天他指使你除掉刁金斗,明天就会对你下手,你这是让人玩弄於股掌之间呀。”
只说得高京园一愣一愣的,殷仁亲密无间地拍着他的肩头,“兄弟,今天就是把老刁杀了,已然於事无补啦,人家淮南节度使明察秋毫,把脉络梳理得清清楚楚,米宏和他,”舵主一指蜷缩在地的刁金斗,“是罪魁祸首,已经发下公文四处通缉了。你杀了他,只能罪上加罪,把自己牵扯进来。我劝你呀,要不留在我这洪水舵,或是自寻生路去吧,可别再追随米宏步入深渊啦。”
“殷舵主,你这话不对哩,阿讲的是义气,怎么能眊朋友有难撒手不管呢么?年前阿在邠宁被官军追得如丧家之犬,一帮人就剩下几个咧,阿还带了伤走投无路,是米掌柜出手搭救了阿。阿即刻回洛阳去,一定要赶在官府的前面解救主人。”不待殷仁再说他转身慨然而去。
“殷兄弟,李大哥,夹好呢?夹好呢?我啥也没做嘛,却成了罪魁祸首啦。不罗了,我得抓紧家去,避避风头。”一难接着一难, 虽然讨命鬼走了,刁金斗却仍然紧张地直哆嗦,爬起来揉着腰就要回家。
洪水堂舵主一把扯住他,“老刁,你等等!傻呀?官府的人正在你家守着呢,回家是自投罗网啊。”
一句话提醒梦中人,像是前面碰到了一堵墙,刁商人即刻被弹了回来,“是呀!我这是自投罗网啊。我的细软、帐本、货物全保不住啦,我能去哪儿呀?夹好呢?”
看他黔驴技穷一筹莫展的样子,波斯商人给出了主意,“去自首吧,和节度使讲清楚,你又没干什么坏事,只是被人利用做了回中人,论起来是不察之责。”看他还犹犹豫豫裹足不前,李苏萨大气地承诺道,“我陪你同去,和李节度使说清楚。”
“我也去。”
“算我一个。”
道士和铁匠坊坊主自告奋勇地响应着,三个人架起浑身无力的刁金斗,径直往节度使府投案自首啦。
随后斩蛟堂的徒众和两个丐头、契丹人也无事散了,临走时师兄三个又好言相劝,仍是无济於事,那舵主嘀嘀咕咕不知和堂主耳语些什么,三个师兄听罢会心浅笑,不再多说携手而去。
天赐这才发觉七秀楼外已走得空空荡荡,只听得远去的小香童开心地唱道:“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着喊着要媳妇儿,要媳妇儿干嘛啊?点灯说话儿,吹灯就伴儿,早晨起来梳小辫儿。”
“梅坊主!后面的老母猪生了。”是七秀坊楼里传出来的喊声。
“生啦?”梅姑娘立即询问道。“生了八个小花猪!”又是那个姑娘欣喜地回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