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往来江山留胜迹,后辈重阳复登临。(2 / 2)

十方英雄传之 张大兴 2680 字 2个月前

听他如此说长须老者像是被解脱了,不耐烦地抛出一句,“奏镇问题类?中,老夫告诉恁,她后来嫁给了荥阳的郑恒。”

韩都将如释重负地“哦”了一声,思量片刻后醒悟道:“元老哥,你还是戏耍於我!啥虚构,啥杜撰,原来是确有其人其事呀。”

元繇不再理会他,转而面向温庭筠,摆出一付关切的样子询问道:“庭筠呀,怎雪恁收了个貌美如花的女徒弟儿,还一门心思地要嫁给恁?”

听同为幕僚的元繇提及徒弟之事,温大师那总是笑眯眯的的脸顿时严肃起来,“老舅,切莫开玩笑!幼薇那孩子是朋友的遗孤,今年芳龄刚满十四,与我这已近半百之人不搭呀。你们再看我这长相,气死锺馗,笑翻张飞,东施见了都嫌寒碜,要是水嫩嫩的小姑娘跟了俺,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啦,耽误人家的大好前程咧。”

看他急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弟弟温庭皓不以为然地责怪道:“哥哥此言诧异,你是谁?大名鼎鼎的温庭筠呀,她个平康里后曲的小丫头,许配给你是她的造化,别人还高攀不上呢。哥哥你呀,把块土格拉当成个金疙瘩稀罕,太抬举她了。”

“庭皓,不可乱说。你是没见过我那徒弟,真好!别看她寄人篱下,屈身於娼妓污秽之所,母女俩靠给人家缝缝补补、洗洗涮涮为生。可她天资聪慧,有才思,好读书,尤以工诗擅长。五岁颂诗百篇,七岁出口成章,十一、二岁便诗名盛播长安城啦。我初次去后曲寻她,出了个‘江边柳’为题一试,你们猜怎么着?幼薇不假思索提笔而就,写的是‘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影铺春水面,花落钓人头。根老藏鱼窟,枝底系客舟。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不论是遣词用语、平仄音韵,还是意境诗情,都属难得一见的上乘之作啊。”温庭筠夸着弟子情不自禁地神采飞扬滔滔不绝起来。

掌书记韦蟾神神秘秘地挤着眼睛相问,“哦,温先生,前几日京城里来的信函是你的小徒弟寄来的吧?”

猝不及防的询问之下庭筠不禁一愣,不知来信的事他怎么会知道,支支吾吾面颊绯红地解释说:“是呀,是幼薇寄来的,她担心我在襄阳水土不服,赋诗探问,聊表师生情谊嘛。”

判官王传好趣地嚷着,“女诗童有诗寄来!快让我们拜读一下。”当事人却摇头不肯,执意是平常问候没什么好讲的。

可韦蟾故弄玄虚地清了清嗓子,拿腔作调地大声吟诵道:“阶砌乱蛩鸣,庭柯烟雾清。月中邻乐响,楼上远日明。枕簟凉风着,谣琴寄恨生。稽君懒书礼,底物慰秋情?”此处都是文人名士,什么诗意听不明白,不约而同地哄笑不已,都劝温庭筠赶快成其好事迎娶了吧。只有做先生的羞愧难当,坚持说是不可能的事,就是纯洁的师生关系,不可乱了纲常。

“喔,我晓得啦!温先生你大闹沈询主持的春闱,被贬为隋州县尉,又辗转来襄阳进节度府任巡官,其实是有意远离长安躲清静啊。这要是让元老哥的北北晓得了,可又要杜撰痴情女苦追薄情郎的故事啦,你也再无法抵赖自己豆是张生吧?”军爷旁若无人吆喝着,随后肆无忌惮地狂笑不止。

“俺佰早过世类,还是韩将军自己润笔杜撰喽。”元繇见这个粗人又提起伯父元稹,心里讨厌地想“这人怎镇肉”,立刻面沉似水瞪起眼睛,没好气地顶了他一句。

掌书记见元繇和韩季友闹得很是不愉快,生怕他们再进一步较起劲来,连忙转移话题把矛盾避开。“几位,难道忘了不成?我们今天来山上是布置明日重阳登山的。佩茱萸,食蓬饵,饮菊花酒,听小曲,东海公要亲临岘首山,与百姓们共享太平盛世。”

他放眼四野看那山腰间通衢南北的大道,车水马龙,来往商旅络绎不绝。沿山麓而上散布着修补石阶的工匠,都在闷头忙碌,不敢误了即将的盛会;他又把视线收回来,落到不远处的彩楼处,那里有一群孩子脚绑铜铃,瑲琅有声,载歌载舞,欢快富有气势,正有几个花枝招展的妇人带领着排练歌舞《白铜鞮》。

韦蟾看得喜庆,不禁随口赞道:“落日欲没岘山西,倒着接蓠花下迷。襄阳小儿齐拍手,拦街争唱《白铜鞮》。庭皓,这些就是你请来的戏班子吗?”

温庭皓同样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回禀他:“徐商节度使和掌书记吩咐的差事下官怎敢怠慢呢,她们正是请来的戏班子,班主是江南最出彩的周德华,不仅有参军戏,她唱的《杨柳枝曲》更是一绝, 我把戏班子暂时安顿在凤林寺里啦。”

韦蟾听说是周德华的角儿顿时喜上眉梢,兴奋不已,“周德华!太好了,东海公最爱听她的《杨柳枝曲》了,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伶工周季崇和刘采春的闺女,其母的那句‘不喜秦淮水,生憎江上船。载儿夫婿去,经岁又经年’是娓娓动听,脍炙人口啊。老舅的伯父元稹有诗赞她,新妆巧样画双蛾,谩里常州透额罗。正面偷匀光滑笏,缓行轻踏破纹波。言辞雅措风流足,举止低回秀媚多。更有恼人肠断处,选词能唱望夫歌。”

“刘采春!她不是被负心汉玩弄抛弃,跳河寻了短见吗?怎么‘言辞雅措风流足,举止低回秀媚多’是元稹写的。这句我可听说过,都说是人渣写给她的,难道人渣豆是元老哥的北北?”韩都将惊异地睁大了眼睛,左看看韦蟾,右看看元繇,再以求证的目光扫视着其他人,见他们都不再吭声沉默不语,便心领神会啦。

本想评价一番一吐为快,可又碍於情面呵呵干笑道:“北北怎发儿老?媚俩娃儿,拐你很!”

虽说只是一句话,却气得老者杵得拐杖咚咚山响,“哎呀,信球儿!包搁这而胡求喷。恁抓来?谁坏类?木大木小的,恁该那雪啥类?”大家是一通劝解才压下了老者的怒火。

他撅着胡子,从温庭筠的手里扯过孩子,“小公子,咱回城!雪来祭拜先贤发奋图强,遇到的都是粗人,学不到好哩。”说完也不顾众人“老舅长”“老舅短”的挽留,握住小衙内的手,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