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啪嚓!”一瓷盏飞出去却猛然折转回来,不偏不倚正砸在武将的脸上,随后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满脸是血的始作俑者指着楼门处两眼发直,嗓子眼里发出咯咯的声音。那里是一柱黑旋风席卷而来,将罗隐包裹得严严实实,并把抛出的酒盏反抽回去。
说时冲那时快,又有三柱旋风瞬间从楼外闯进,一黄两白直奔众人袭来,只把那桌椅板凳、杯碟碗筷掀得是一地狼借,像是三个无处泄愤的醉汉猛然爆发起来。
挂彩的武将这下可真惨了,被后来的三股旋风高高托起抵到大堂的棚顶,若是狠狠砸下必将骨折筋断。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武将李昌符命悬一线之时,“噌”地从外面窜进个男童子,他头罩荷叶巾,身着绛色道士服,肩负鼓鼓囊囊的皂色布袋,碧眼炯炯目光如电,向三柱旋风大吒一声,“天寿星、地进星、地退星,做么哩?把人放下!”
见它们无动於衷,立即从背后抽出把宝剑,剑锋一指口念咒语,“五雷猛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队仗千万,统领神兵,开旗急召,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三道夺人双目的闪电划过,平地里响起一声炸雷,使人以为山河欲坠大厦将倾。
黄、白风柱被击中后萎缩一团,乖乖地将李昌符放在地上,“敕”道童掐诀步罡松开布袋扎口,那三股风倏地乖乖钻了进去。
“无上天尊,秉一,你可在楼里吗?”外面有人在问,声音苍老却很洪亮。
“牙牙,我在里面,已经把天寿星、地进星、地退星擒住了,还差天杀星实在难缠。”童子向外答道。
老人平和地吩咐他,“儿呀,捉住那三个脚底抹油逃得最快的就好,至於天杀星,一惯莽撞行事,只讲忠义,唯认死理,上天让他护卫地仙登基,地仙不走他是不会离开的。你布气念咒,多用些符、枣镇它。”童子按照他的授意去做,从袖子里连续射出咒符和咒枣,果然见效那黑风被击打得团团乱转,也顾不上呵护的丑书生,在道童的一声“摄”后也同样不由自主地钻进了袋子。
“牙牙!三十六个天罡星,七十二个地煞星悉数拘住,我们该回龙虎山了。”他扎紧袋口重新挎在身上,忽然看到呆若木鸡的罗隐像是想起什么,上前紧抓住他,并向楼外大声问道,“牙牙,这个地仙我们如何处置?一同带回真仙观锁在井里吗?”
“他的仙骨已换,就剩副牙床骨啦,如今又除去了他的辅佐之臣,单靠圣贤嘴也说不出个皇帝来。儿呀,放他去吧。”老人轻声慢语地告知。
清脆地回了声“是”,那童子像什么也未曾发生过,轻盈地几蹦几跳出了贾家楼。
“阿弥陀佛,难道是他?”栖白和尚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康季荣的身边。
“上人,您说的是谁?”刘刺史茫然地在问。
没等大和尚说出道童的来历,大将军抢先道出其姓名,“外面之人应该是正一派第二十代天师张谌,屋里的是他的儿子。你没听鬼说什么天师要来呀?道童对话讲龙虎山和真仙观吗?”
“哎呦,哎呦,大将军,小道童走啦?他说那小子是地仙?”李昌符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虽然没让旋风狠狠地砸下来,可这一抛也着实摔得不轻。
望着门口提着篮子步履沉重的罗隐,大将军心有余悸地自语道:“我就佩服我自己,真是慧眼识人啊。早看出来了,这小伙子不简单啊。上人,这里一会儿鬼,
一会儿仙的,又是天罡星,又地煞星,指不定还有什么妖魔鬼怪来,趁早我们还是散了吧。”他又不忘向酒保相邀道,“小伙子,恭顺机敏,我喜欢!跟着老夫如何呀?由我提携与你,保你前程似锦。” 酒保受宠若惊没有想到,好似天上掉下个金疙瘩正砸在自己头上,慌忙点头接受生怕美事跑了,“大将军,小人路审中承蒙您的厚爱,从此以后愿鞍前马后尽心服侍。不瞒大将军,小人来这贾家楼全为那一口仙酒,都说是机缘巧合喝了能鱼跃龙门,独占鳌头,可额在这店里等了几年啦,啥仙人仙酒么?毛都木有,整天沏茶倒水,点头哈腰,都成送咧?额跟您走,再不奢望那些子虚乌有的飘渺之事咧。”说完他一溜烟地进后屋收拾行李去了。
两伙聚会就此草草收场,大家都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掀翻的桌椅还要扶起来,破碎的碗碟也要扫出去,剩余的伙计显然嫌人手不够,边拾掇边抱怨着,是从哪儿刮来的邪风呢?
“又地震啦!上一次是大中三年的事,外面怎没感觉呢?”进楼来的是个背着药箱的男人,他五十开外,头发乌黑油亮,精神抖擞,步履稳健。一进来就直奔秦靖,“秦老弟,大早晨就喝上啦,这么下去可不行啊。”
秦靖从桌子上抬起头睁开惺忪醉眼,浑浑噩噩地抹去嘴角边的涎沫,“噢,老师儿来了。地震!哪儿又地震啦?”他看到满地的杂乱不堪,“桌子倒啦?刘老哥,请坐,你好长时间没来了,咱们哈上一杯。可能是伙计不小心碎了几个蝶子,你落落嘛?”秦靖又摆好一个瓷盏,为来人斟满酒举杯相邀。
“酒大伤身哩。古人云,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财是下山猛虎,气是惹祸根苗。酒要少喝,事要多办。”那人放下药箱并没有马上饮酒,还在耐心开导着对方。
可秦靖持盏摇头道:“嗯,酒可是好东西。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今天来个朋友,明天来个亲戚,哪儿好怠慢?这几天确实有些多了,守业兄弟和得龙从太湖来,天天哈得人事不醒,都有些离心了。今天一早我再哈点透透,准备晚上再接着跟他们拚。”
“还是少喝为上,感情深厚不在酒上,心里苦闷也不能借酒浇愁啊,明德还没有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