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守业,你回来的正好。这几位是得龙拦路抢来的,你昨天晚上追谁去啦?得龙说是你遇见了弟妹,孩子丢了之后,她这么多年隐身在京城,是真的假的?”贾店主扭头看是鲁守业回来了。
大寨主满脸倦容可心情尚好,他搬了把椅子坐下,义方媳妇拿来碗筷把酒盏斟满。“的确是她,总算是有了下落,我这悬了多年的心放到肚子里啦。原来听说她去了湖州在刺史府里做佣人,我去找了几回,百般悔恨千般忏悔,可萍儿吃下秤砣铁了心,就是不肯跟我回灵鸠寨,再后来逍遥成婚来长安开店,她就杳无音讯了。”
“谁让你染上这恶习的,为了烂赌你别出心裁,用大竹筐扣住孩子,性起之下耍得昏天黑地,结果四岁的儿子给弄丢了,再追悔莫及也是铸成大错。人家当妈的想不开离家出走,要解开心头的疙瘩可没有好办法,还是用时间慢慢冲淡吧。”达发同情地拍着鲁家老大的后背,用眼睛瞧着对面的孔纬,“缥缈若是还在,也有他这么大了吧?”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人都惊愕了,怎么鲁守业还有个失散的儿子?
“守业,没听说你还有个儿子,是什么时候丢失的?”秦靖小心地询问道,生怕再加重他的悲痛伤感。
守业极度内疚哀怨地看着众人,“是逍遥的弟弟,比她小五岁。是你们来太湖的前两年,我带他去湖州玩,在衣裳街弄丢的。”见他连声的叹气别人也不好再多问了。
贾店主岔开话题打破沉默,“六辈叔,你此次来京是参加武举的,一定是有备而来,志在必得呀。”
“那是!俺程肃语的徒弟还能差吗?黄巢他举重、骑射、步射、马枪样样精通,再配上这杆镔铁枪,明年武闱不拿个异等,也能取个武进士,好一好就是郭老令公转世。”程六辈蛮有信心地夸下海口。
“嗤!”谁这么没眼色?在人家炫耀的时候发出讥笑,大家诧异地顺声去看,正是劫他们师徒两个溜干净的史得龙,“六辈爷,咱爷俩虽说是初次相见,但你老别怪罪,我就是心直口快的粗人。就你们那三下半的功夫去武举,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连我都打不过,就是去慈恩寺道场卖艺也没人赏钱的。”这番话说得师徒两人羞臊难当。
看人家都无地自容了你就收敛吧,不嘛!光头汉子愈来愈激昂起来,“爷,我就纳闷了,你使的是大枪,还是斧子,或者是棍子?这几招和兵器不搭呀。不是小的说你,人要有自知之明,莫要误人子弟嘛。把徒弟让给这位罗家传人,张处让兄弟是吧?像刚才秦大叔说的,人家那献把梅花枪才是真功夫。”
“呵呵,小来真是快人快语啊。都怨那冒冒失失的尤俊达,被他喝破俺老祖的天降奇梦,只记得仙人所传的天罡三十六斧法前三招,若是全晓会了肯定天下无敌。俺程家这招式是少了点,可都是精髓干货。”多亏程肃语人长得黑,遮掩住发红的脸颊,“么罗家程家,多咱瓦岗寨的人奏是一家,黄巢跟谁晓都是俺们大家的徒弟。处让呀,从及门起他奏归恁白?恁要尽心尽力地传授於他,俺可有话在先,两年内不调教出个武进士来俺拿恁是问。”
徒弟和张处让是直摇头摆手,执意不肯不依不行,“都听俺的,这里俺辈最大,而且得龙说得在理。其实俺早有此心,将恁委托给义方教教,可见恁俩一口一个老哥老弟,俺就没舍得乱了恁俩的辈份。哎,怎没看见义方,这小来奏么气啦?”
“义方带着天赐去宣州啦,中兴盛世也不太平,那里又出事啦。”秦靖感叹着回答。
程肃语疑问道:“气宣州奏么?这道可不近乎啊。”
“天下纷乱,按下葫芦起来瓢,岭南军乱、湖南军乱、江西军乱、宣州军乱,一个接一个个个都紧迫。多亏当今圣上英明果敢、处置得当,遣泾原节度使李承勳为岭南节度使,诏山南东道节度使徐商征讨潭州,以光禄卿韦宙为江西观察使平叛洪州,令淮南节度使崔铉兼领宣歙观察使讨伐宣州,并调宋州刺史温璋为宣州团练使。温璋乃温造之子,年轻气盛,皇帝对其放心不下,特让义方带领十方折冲府兵前去助阵,算起来他们走了有一个月啦。”大家又说了会儿子话,贾店主见几位已是酒足饭饱,均显出旅途劳顿之相,便张罗着安排歇息住下。
别人都好说像到自己家一样,唯有孔氏三兄弟起先是坚持要走的,囊中羞涩住不起贾家楼的明堂雅间,可达发是一再挽留,说是一切免单,算作是得龙冒犯的补偿,好说歹说这才住下。可孔纬有言在先,不能白住,要充当酒保直至春闱作为回报,店主执拗不过也就随他去了。
大堂内只剩下兄弟三人,哥哥带着两个弟弟雷厉风行说做便做,找来抹布抆拭桌椅,捋胳膊挽袖子干了起来。
“洞宾,你在零陵遇见的何氏女吃了云母片现在如何啦?”
“锺离先生,上次弟子巧遇那何秀姑,见她聪明伶俐颇有仙质,赐了些云母让她服下,自此便不饥不渴,洞知世事休咎了。尤其是拒婚投井后,她遁入覆船山辟谷修炼,现已步入佳境。正如她有感而发,麻姑笑我恋尘嚣,一隔仙凡道路遥。飞去沧州弄明月,倒骑黄鹤听吹箫。弟子这就去饵其金丹,传以道行,再引来见您。”
“那是最好。洞宾,你此去江南若遇见我那邻居小子,危难处可出手相助。”两个人说着话步入楼来。
孔纬闻声一看,见是二位客人,一个头裹青巾,衣着黄衫,脚下麻鞋皂条,背后负着雌雄双剑,右手执把云扫,貌如功曹使者的中年道士;另一个丫头坦腹、赤面伟体、龙眼虯髯,手摇棕扇悠然自若,腰间还挂着个小火葫芦,乍一看装束怪异,坦胸露乳,像是个唱戏的,但让人见了欢喜讨巧。
年长的笑容满面地向孔纬点头示意,孔家老大赶忙以礼相还,“客官,吃些啥?煎炒烹炸焖溜熬炖,店里样样齐全。”
那人轻摇扇子与朋友落座后回复道:“我吃素,只借你这福地歇歇脚。能不能用一下你们的酒盏呀?”孔纁、孔缄两个孩子真是懂事, 争先恐后地拿来酒盏。
“不愧是夫子的后人,就是恭敬有礼啊。”红脸庞解下腰间的火葫芦摇了摇,空空如也没有一丝响动,只好无奈地系回去。
“真是不巧,葫芦又空了,小伙子,请给我们拿壶清水吧。”孔纬和和气气地将一壶清水端来,就见手摇棕扇的异人从怀中取出一粒丹丸,投入壶里摇化了。
“又喝到东华教主的药酒啦。”那道士一边说一边接过壶去,双手握住静心运气,一股白色烟雾从掌间升腾。听壶中有咕咕气泡之声后,道士依次将两人的瓷盏斟满。
说也奇怪,那壶中原本的白水倒出来却是芬芳四溢的美酒。几盏酒下肚两个客人面色更加红润光彩,红脸庞看着三个侍立桌旁的伙计,哈哈笑道:“来,孩子,你们也尝一尝。”异人用扇子一荡,桌上的酒盏平平稳稳地落在扇子上。
架不住客人一再相邀,孔纬双手接过,拜、祭、啐、卒爵依古礼而行。哥哥饮完异人又让两个孩子,孔纁、孔缄好奇地凑近了去看,孔缄伸出小手指着盏里啧啧称奇,“二哥,你看那不是大哥吗?高头大马,披红戴花,像是个新郎官。”
“三弟,那不是娶亲,是骑马游街呀,大哥走在最前面一定是得了状元喽。”
“这酒好,我要先尝尝。”大些的让着最小的,孔缄、孔纁也是毫不马虎地行了酒礼,两个孩子都喝上一口。
见他们三个品后神采奕奕的样子,红脸庞手摇棕扇快活地说:“好啊!洞宾,夫子的后裔又多了三个状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