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啊!杀官军。”从东面涌过来一哨人马,由绿蓑衣引路,杀气腾腾呼啸而至。
冲在最前面的是两个汉子,一个是位中年叫花子,塌鼻梁,大眼皮,招风耳,两撇上翘的黑胡,样貌很丑,但暗藏着一股子威严。这个讨饭头子也不说话,猛得甩去了衣裳,光着脊梁,坦露出左右两肩的纹身牡丹,并将手中的红柒棍子向空中一举,紧随其后那二百多名乞丐挥舞起竹杆、木棒嗷嗷叫着扑了上来;另一位红巾拢头,红衣红裳,外套麻衣,掌中擎喷筒,背后负铁箱。
“我要把他们一把火烧光!这些魔鬼。”这光头大耳的汉子洪亮嗓门吵嚷不迭,双手舞舞喳喳地比划着,眯缝眼扫视着一切。他背后跟着几十个同样是红巾拢头,红衣红裳,麻衣在身的汉子,个个背着黑漆漆的铁箱子,队列中一杆红旗迎风招展,黑字绣着“等贵贱,均贫富”。
“援军来了!”宣州人见自己的救兵赶到,可此时已经化敌为友啦,还不知道如何去阻止解释。
却见官军中有人高喊:“摩尼教烈火旗曹旗主、临安杆子会双花红棍钱广,你们且慢动手!我是十方折冲府十方侯庄义方。”
听到将军自报名号,别人倒是没什么,可大光头和那帮叫花子却像是脱缰的野马,突然被死死勒住。尤其是乞丐们待看清楚后,毕恭毕敬地放下武器,向其行礼问好。
“庄将军,近来可好?真没想到朝廷会派您来宣州,要是晓得您来处理兵乱,李惟真再出多少硬货,就是八抬大轿来抬我们,也不会趟这汪浑水呀。”钱广迎上前来兴奋不已地问候道。
“庄小兄弟,是你吗?太让人想不到啦!你若是不大声喊我,我就要喷火烧人喽。”大光头曹旗主哈哈大笑着,已毫无敌意戒心,全似久别的亲人,“好邻居,你有所不知吧?你们这位府爷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呀!当年我在商州襄王沟激战五毒教群魔时,不小心着了人家的道,险些被投进大瓮里给煮了,多亏是他带着人,攻入王陵故城解救了我。”
“曹旗主,您不在搁船尖光明顶护法,怎么来这荷叶洲助纣为虐呢?难道摩尼教也是让宣州叛军用金银珠宝雇来的吗?”
“瞎说!我们明教,对了,小兄弟,如今摩尼教已经遵照锺太元锺教主之令,改称明教啦。我教本是禁欲素食、心无杂念、清心寡欲、不与世争。要钱做什么?即便有了钱,也是救济穷人的。我可不像老钱他们,人家赏个肉包子,蜂拥而上抢着吃。兄弟,你们最近都快揭不开锅了吧?听说为帮着商家运盐、运鱼,在余姚受了欺负,栽了跟头喽。”
曹旗主幸灾乐祸地揭着乞丐们心头的伤疤,他看朋友唉声叹气心情不佳,更是开心地嘿嘿直笑,“我可不为那蝇头小利,来宣州是奉章仙姑之命,为义士们主持正义站脚助阵的。我们明教经过这么多年的磨难,怎能向腐败朝廷低头?坚信光明必会战胜黑暗。昏庸的大唐已经伤透了教众的心,锺教主明令我们要毅然决然自强奋起,不甘欺辱以刃对刃。不奋起哪来的光明?不争取谈什么公平?我就劝过康全泰,告哀乞怜不如揭竿而起,退避固守不如大张挞伐,义士张明琛和处洪道长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自量力,以卵击石,派少勇无谋的余雄带兵征伐,不是开玩笑吗?”钱广找到机会回敬道。
大光头拍着脑壳,心有不甘地说:“嘿!起先渡过江去还很顺利,和州、庐州、光州、申州,
一路攻城略地收获不小,可惜后无援军补济,前有淮南虎狼之兵,队伍是越战越少,最后只能放弃退了回来。” “唉!这得死多少人啊?为一己之利而燃起战火,殃及无辜百姓,真是罪孽深重啊。即便是朝廷能赦免其罪,天理上终究也要惩治他的。”刺史温璋心事沉重地断言道。
来的旗主和花子头莫名地看着这位痛心疾首的官员,义方赶忙给他们引见这是新任的宣州团练使,并把刚才所说的朝廷决意又重复了一遍。听罢,临安杆子会的丐头沉默不语想着心事,可曹旗主随即暴跳如雷,指天画地大声狂叫道:“怎么能这样?为民请愿却落得如此下场。这世上还有没有公道?我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无耻皇上派大军平叛,屠杀正义之士,再换酷吏弹压地方,采用卑劣残忍的手段着力恐吓,事情过后还是一如既往刻意盘剥。不给老百姓活路了,宣州人,效仿我文佳大皇帝陈硕贞反了吧!”他躁动不满的情绪影响了在场的宣州壮士,忿忿不平之声油然而起。
“曹烈,事情没弄清楚,不可蛊惑人心,胡言乱语,宣州之乱的根由你晓得多少?”有个甜美的女声从人群中响起。
大光头那是个火爆脾气,什么时候被人数落过?“谁呀?谁说我蛊惑人心!我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康全泰康将军亲口所讲,他是被逼无奈忍无可忍,才出此驱逐郑熏之下策,目的只有一个,要为三州百姓讨个公道,寻条活路。李惟真、余雄他们也是正人君子、心底坦荡之士,眼里见不得官府的龌龊行径。为苍生免遭欺凌涂炭挺身而出,撇家舍业,倾囊相助。请大言不惭的你站出来说话,是你不知详情,还是我不知根由啊?”
没等他再说下去,人群闪开条路,老渔翁与手持荷花的女子走到前列。“何仙姑!”曹烈看到女子大惊道,待他缓过神来立刻俯身下拜,“仙姑在上,不知仙姑尊驾到此,小人口无遮拦万望宽恕。”
女子还是那么落落大方不愠不火,她娓娓道来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先前老渔翁所说的一模一样。
“竟有这事?”曹烈腾地站起身来,瞪着大眼睛,似要挣脱眼眶的束缚。
“我说的你难道不信吗?”女子柔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