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便风船尾香粳熟,细雨层头赤鲤跳。(1 / 2)

十方英雄传之 张大兴 2740 字 1个月前

江南运河在杭州城的这段最堵,你得耐得住性子,天近晌午,天赐他们的船才蠕行至北关。

找处埠头把船靠过去,船家熟练地搭好跳板,处默和尚与两位新结交的朋友依依话别。

“臭棋!店主人,你到底会下不会?不行我来。”岸边是个饭铺子,门外的几张散桌旁坐着十余个人,其中一桌围的人最多,有坐着的,有站立围观的,清晰可见中间的两个人在埋头对弈。

这群人皆是皮肤粗糙,体格魁梧,穿着沾满泥土的粗布衣裳,身旁还堆着铁锥铲子均是用来挖掘的家伙,一看便知他们是在烈日暴晒下干重活的苦力。

又听有人伶牙俐齿地反驳着,“说我臭,这围棋你会呀?知道什么是围棋吗?棋者所执之子,以子围而相杀,故谓之围棋。你说说,黑棋白棋各有多少个子?官爷挖井累了一上午啦,好不容易忙里偷闲下会儿棋,平日里怎么能和我们这些粗人下呢?人家可称是天下第一的高手,对手都是大儒名士,机会多难得呀?你不懂就别在这里瞎搅和。”抬头说话的汉子穿着油渍斑驳的衣服,对於指责他很是不服气。

再看与其对坐之人非比寻常,五旬开外中等个子,神情安逸,举止文雅,正微笑着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畅快地长出口气,心满意足地说了句“安逸”。

“贯休师父来了,贯休师父!你来的正好,与官爷杀上一局,到底看看你们谁更厉害。”有人在大声建议着。

被呼唤的是从西面走来的出家人,他旁若无人地边走边吃着果子。

“铲铲,你麻哈儿嗦?贯休也会下棋?他写个诗、画个罗汉要得,下围棋他可是个哈戳戳噻。”

和尚优哉游哉地靠过来,见到这些人也不惊讶,好像早就知道他们的底细,“阿弥陀佛,谁敢说是天下第一呀?那是以一式镇神头击败日本国王子的顾师言。李施主,好个‘青山不厌三杯酒,长日惟消一局棋’的懒散刺史,你的老毛病又犯啦?放着水井不挖,杭州的老百姓都要渴死了,你却跑到这儿下棋吃酒,不怕当今皇上拿你问罪?”

说得那着便衣的官员哈哈笑骂他“你个方脑壳!”,看他俩是相当的熟悉。

工匠中有人替官员说话,

“官爷忙了半个月啦,六口水井已竣工出水了五口,水那叫一个清澈甘甜,也该歇歇放松一下吧?”

“是呀,官爷说是用他老家夔州云安采井盐的凿井取卤法子,正好对我们杭州地下水有效,再不用舍近求远引西湖水啦。”

“我看朝廷就是扯淡!这么好的父母官还挑剔,写两句诗能看出人品啦?人家刚到任上,一天就审清了三年的积案,用一个月把我们杭州治理得妥妥当当,不比当年的李泌相爷逊色。令狐相爷慧眼识英才,真乃当世的伯乐呀!”

看不出,这些粗人说出话来有理有据,官员听大家的赞誉并未吭声,坐在凳子上不禁露出得意之色。他摆手岔开话题,冲着和尚问道:“贯休小师父,你要到哪儿切哟?”

店主知趣地起身让出位子,和尚合十谢过坐下来,“化缘呗,灵隐寺拆了,还得重新建啊,用钱的地方多着嘞。”

“看你忙的都瘦咾,城里城外一趟趟的,化到了噻?”官员关切地询问他。

“唉,别提这事啦,原本城里的盐商、鱼商答应捐香火钱的,可前几日又反悔啦,说是买卖不景气没有余钱。上个月盐商还摊上那么大事,哪还有心情去化缘啊?”和尚是一脸的无奈。

店主在一旁出着点子,“不如师父你画些佛像卖出去,要多少钱还不容易?”

“阿弥陀佛,这是什么话?怎么能随便画菩萨罗汉贩卖换钱呢?罪过,罪过。”贯休和尚不满意地瞪起眼睛。

“对头!怎么能用佛祖的画像卖钱迈?此法不妥。”官员支持和尚的想法,“莫忙哦,我想一下哈。近来,海盐和鲜鱼在余姚受阻,商家的生意不好做嘛。我这斗回府再写奏章,向朝廷告他浙东观察使郑祗德督察不周,纵容下属巧立名目盘剥百姓。”

“贯休!贯休!李刺史也在这儿呀?你这身工匠打扮我一时还真没认出来。”处默和尚弃舟登岸向那边打着招呼。

高声呼喊引来了那边众人的瞩目,“是处默师父哈,你这是又云游切了噻?哪哈儿袈裟也换成皮制的咾!”刺史看清背着大宝剑和荷花竹篮子的出家人。

和尚展开两臂展示着鹿皮袈裟,“善哉,贫僧是在白云禅寺得来的,此行不虚,真的不虚呀。还带回些鸦茶,正好送您一包回府去尝尝。”处默说着就要从袖子里掏茶叶。

刺史突然看见甲板上的尹天赐,呼地从凳子上站起身,“怎个的么?天赐,你娃儿来杭州咾?”

船上的天赐同样兴奋地喊道:“李远叔叔!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啦。”

大家不禁要问,为何两人这般熟悉?原来呀,李远和李商隐是同宗兄弟,又和温庭筠是好朋友,尤其是与杜牧、许浑交情甚笃,他在云阳任县尉时许浑是县令。这不明摆着,他和义方师徒能不熟悉吗?

天赐跳上岸向他说明东来的缘由,李远是要邀他去刺史府的,可下午还有水井要挖,只好约定从明州回来时再聚。

忽然从远处传来鼓乐之声和凄婉的哀嚎,一听就知道那是出殡的队伍,身上披麻戴孝、白色缟素的一群人跟在“白鹤”、“引魂幡”的后面姗姗而来,有亲友持绋拉动灵车引路前行,还不住口地高唱着如泣如诉的挽歌。李远他们肃穆观之,那死去的还不只一个,五驾柩车一溜排开。

“阿弥陀佛,是什么病呀?一家死了五口。”处默望着车上的棺材惊讶地问。

师弟贯休痛心地回答他:“师兄,那是贩卖蛤蜊的耿家,前面是管家和两个伙计,后面两个是帮着运货的乞丐。都是一个月前去明州收购海鲜时,在回来的路上与余姚民团发生了冲突,被当地人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