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耙子,这是何必呢?和个老人家犯不上嘛。”不是大个子同伙相拦,那人还要对两个老人拳脚相加。
“对考拉!侬比样想哪能?侬伐晓得我混阿里的啊?”别看老者年迈体衰却不示弱,操起鱼竿护在胸前。
这边骂骂咧咧还没完,又见乌蓬船渐渐靠近,几个大汉大声呵斥着让其停下,却未曾想自己那边发生了状况。
“唉,这是怎么回事?唉!我们的船进水啦!”随着沙平船上有人大叫,那几个歹徒慌忙跳回本船,涌进舱里寻找漏点。
“有人在水下凿船!”细加聆听确实有凿打木板之声,不多时江水从舱内涌出,一条大船摇摇晃晃向下沉去。未曾想到船上的强盗们没几个会水的,除了五个扑腾到木船和乌蓬船边,其他十多个旱鸭子落在水里拚命地哀嚎。
救人要紧!天赐本想招呼那同船的胖小子一起下水,可扭头去看,他早没了踪影,只能一个人跃入江中奋力施救。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子,何况其中还有装傻充愣的。这不,天赐去架水里的溺水者,那没顶之人突然抬起大圆脑袋,嬉皮笑脸地嗤出口水来,“勾勾,侠侠。”然后嘿嘿地傻笑,摆出一付天真无邪的样子。
对这种不知轻重缓急的孩子,还能说他什么?天赐一个翻身又去救别人去了,可他游着游着猛得脑海里闪出个疑问,难道是这个憨小子凿沉的沙平船?时不我待,没有时间去想啦,就是这样才救上来五个人,其余的都灌满肚子葬身水底了。
“阿收!你怎么跟来了?”老妇人一眼看见水里的憨孩子,惊异地拉他上船。
“龟蒙、龟蒙媳妇,都怨你俩把我们家搅得鸡犬不宁。”孩子纵身上船嘿嘿笑道。
看着两条船上横七竖八地躺倒的、劫后余生的十个人,再没有方才飞扬跋扈的气势,嘴里还时不时地道声感谢。
老者来了神气用手指点着,“小赤佬,不学好,出来做强盗。耕田网鱼,烧窑拉窍,干什么不好?非得拦路劫财,结果把命都搭上。那脑子瓦特啦?”
“谁是强盗?谁是强盗!我们是余姚的民团。乡绅徐泽徐老爷把我们组织起来,说得好是保一方平安。这山这水这路是余姚的,就这么白白地经过,凭什么让外乡人发财?”满脸胡茬子的那位缓过劲来,撑着站起身来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你这是强词夺理!哪条王法规定打你家门前过就要交买路钱?从江里钓鱼就得归你?都这样做那还了得。”老妇人都听不下去了。
胡茬子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说:“我们徐大爷,徐老虎,就这么规定的,看谁敢不从?”
老者见对方蛮横无礼不可理喻,气愤地训诫道:“小赤佬,记住的一句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大个子同伙接过话去,“老爷子,我们也不是什么君子,只是些交不起重税、抛弃土地、身无分文的庄稼人,你那些大道理我们也懂,可终究要填饱肚子吧。这个过路钱还是要收的!”
老者无奈地摇着头,“侬呒没办法,只有把你们拿到余姚县衙去,让县令依法惩治好啦。阿收,拿根绳子好伐?”老者招呼着亲戚就要动手,胖小子也是兴奋异常,幸灾乐祸地答应着“好哉好哉”。
十个汉子再不感恩客气,呼啦跳起身来立即反击,全没把这几个老弱妇幼放在眼里。船上不比陆地,天赐不得施展,又怕老夫妇受伤,情急之下使出弹指神功,打得歹人抱头鼠窜,哭爹喊娘。识水性的五个人见情形不妙,负伤跳下水去狼狈逃走,剩下的实在是望江兴叹,被天赐他们用绳子捆个结实。
顺江而下,船抵余姚县城,这座古城乃越州巨镇,雄踞姚江北岸,本是明州至越州的咽喉要冲、贸易繁华之地,可如今只能用“萧条”两个字来形容它。
无所事事的窍夫和脚夫三五成群地晒着太阳,忽然见到这几个被绑之人,惊愕间不约而同地聚拢上来,
“这不是楼家汇头的铁耙子吗?竟然有人敢绑你!”
又有人幸灾乐祸地问:“这额头怎么青了?谁有这胆子,不想活啦?”
不知是谁小声说:“打得轻,让他们设卡收税,只为自己大把发财,搞得我们没饭吃。”
真还有不怕事的愤恨道:“不光是这帮乡巴佬, 还有那个讨击副使刘勍,稽私固然是好,可正当贩茶、贩盐略微多些也要查没罚款,更可气的是自家使用的也一概不许,弄得老百姓不敢出门,整条运河没了生意,他们都该教训教训。”
你一言他一语说得五个歹人垂头丧气,被老者和天赐他们推搡着来到南关。
“大伦,抓紧那宝贝儿,可别摔着。”随着一声叮嘱有三匹马飞驰而过。
跑在头里的青年,瘦高的个子,宽脑门宽下颌,白净的一张脸上仙鹤眉、柳叶眼,一付若有所思的神情,总像是在算计着什么。
他后面紧跟着两个随从,一个瘦小枯干、皮包骨头像被妖怪吸走了精气,一个膀大腰圆虎虎生威,其马鞍上还搂抱着个瘦小的孩子,他正颇为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尽干这事”。
天赐见他们三个不觉得一愣,好像隐隐约约在哪里见过,尤其是那个白面青年长得更是称奇,他怎么和守业爷爷如此相像?真是天地之大无奇不有。
“小爷!快来救我们。”胡茬子看到他们兴奋地大叫道,还甩动手上的绑绳欲挣脱出去。
“耙子?”青年猛的勒马掉转身来,他仔细观瞧,“你们怎么让人给捆住啦?他们是什么人?好大胆子!”
陆龟蒙不卑不亢上前陈诉他们的劣迹,说明是要押解到县衙交於官府发落。小白脸正要发作却被旁边的小个子拦住,凑近了低声耳语了几句,他才扫了眼围观的百姓,没好气地骂了声“笨蛋”,瞪了天赐他们一眼不再理会,带着手下转身进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