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君山,可以说是弹丸之地,却错落着高高低低七十二峰,承载着林林总总传说典故。离远望过去,它小巧玲珑,云雾缭绕,紫阁红楼掩映在古木参天之间,让人不由得随着刘禹锡唱出“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
看岸边停靠着大大小小各式船舶,一艘紧挨一艘,纵横穿插拥挤不堪,寻过来,找回去,哪里还有泊位呀?就连见缝插针也是非分之想。还好,天不绝人!有一艘渡船正晃晃荡荡地划出来,双橹快船赶忙挤入它腾出的位置上。
几个人上了岸,但见岛上茂林修竹、奇花异草、鸟语花香,犹如步入世外桃源。提鼻一闻更有一股隐隐的酒香沁人心脾,想来是那传说中,能酿长生不老仙酒的酒泉藤花飘散的香气吧。
柯店主垂头丧气一蹶不振,韦神相却没他的郁闷烦恼,之前受邀参加君山大会来过这里,对其名胜古迹、民风特产如数家珍,此时正指指点点为方干讲述着路旁斑竹的神奇,“方兄,这洞庭湖古时是称为云梦泽的,后来因岛得名,就是我们脚下的这个岛子,洞庭山。之所以现在叫做君山,是因为四千年前舜帝南巡,两个爱妃娥皇、女英随之赶来,乘坐的船在大江中受大风所阻,暂避於洞庭山,无法前行在此盘桓数日。不想二妃突闻舜帝已死於苍梧,悲痛欲绝终日以泪洗面,泪水洒遍了山上的青竹林,遂成今日的片片斑竹。不久,二妃殉情投湘水而亡,成了湘水之神,葬於岛子的东麓。再后来屈原大夫有感而着《九歌》,称其为湘君,楚人为纪念二妃而改洞庭山为君山。你看,这竹子上的斑斑痕迹,是不是很像眼泪滴上去的?”他用手指深情地抚摸着竹皮子,“娥皇、女英乃尧帝的女儿,尧帝看到舜是个德才超群的大贤人,於是,就把帝位传给了舜,并让姐妹同嫁他为妻。天下明德皆自虞帝始,舜与尧一样,都是禅位让贤的圣王。可惜帝禹死后,其子启叛乱杀死与人为善的伯益,取而代之以承禹祀,将禅让制变为世袭制。王朝兴亡,君王更迭,若传於贤明圣主还则罢了,能大展宏图国泰民安;一旦摊上个废才奸子、昏庸残暴之辈,社稷不保是小事,黎民百姓都得跟着遭殃啊。不知会有多少眼泪来涂染这天下的青竹呀?”这些道理老学士是心知肚明的,对君山、斑竹的故事也是耳熟能详,只是跟着朋友点头感叹。
“帝舜南巡去不还,二妃幽怨水云间。当时珠泪垂多少,直到如今竹尚斑。先生说的好!谁不想过安安稳稳的太平日子呀?可若是摊上个废才奸子、昏庸残暴之辈,必定会使天下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境啊,这斑竹上不知要平增多少眼泪呢。这话说得好!”三个下半身水淋淋的汉子从岸边大踏步地走来。
打头的穿了件黑袍子,左右跟随的一个彪悍魁梧,一个精明强干,个顶个是英姿飒爽、气宇轩昂,浑身上下尽显军旅做派。
黑衣人大大方方地拱手施礼,“听君一席话实乃肺腑之言呀,想必几位也是忧国忧民之人啊,在下高骈敬佩之至。圣人云,君使臣以礼,则臣事君以忠。董仲舒由此演绎出,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父叫子亡,子不亡则为不孝。试问仁兄,倘若你忠贞不渝,一心报效朝廷,却遇上个昏君听信谗言,非逼着你去死,你又当如何呢?”
面对陌生人犀利的提问,韦不同还真有些顾虑了,方干却没管那么许多,先是照例向来人依次三鞠躬,报上自己的姓名,来人也以礼相还,
方知三位分别叫做高骈、张璘、梁缵,他这才挺起腰板直抒己见,“哼哼,应做贤臣能臣,治国安邦,匡扶社稷;不要做奸臣愚臣,助纣为虐,祸国殃民。大厦将倾力挽狂澜固然是好事,不识时务螳臂挡车就叫人贻笑大方了。昔日陈胜王困於阡陌之间,我断言他想象不到大泽乡的揭竿而起,举大计,为国死,指天问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吧?又高皇帝刘邦游戏乡里之时,也不曾料到自己有朝一日沛县起兵,斩白蛇,定天下,击筑而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吧?他们均乃一介草民,按常理都应遵守国法获罪赴死,却奋起反击搏出了一番事业,后世谁不敬服诸公是英雄豪杰?与命运抗争,推翻暴政,哪个指责他们是大逆不道?”方干的激扬阐述赢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黑衣人鼓掌赞同道:“仁兄说得极是,好男儿立於世上,不但要有大志,有大勇,还应审时度势,不能迂腐无谋。就拿刚才我们上岛时,连一个泊位都没有,只能涉水登岸。看那水底清晰可见,目测深度不到膝盖方才行事,如若是万丈深渊,还能往水里跳吗?”
见来人这般推心置腹,神相韦不同也敞开心扉了,“是呀,这君山岛主云梦病叟吕喆就是个审时度势之人,他的祖上非是别人,乃陈胜旧时的侍从、苍头军的统领、大汉新阳侯吕臣的后人啊。他辖下的苍头帮皆是死士,忠诚勇猛,视死如归,为江湖的事乐於牺牲。帮中人数虽不多,可耳目遍及大江南北。其先人归隐至此,远离权谋却胸怀天下,结交草莽关心时事,嫉恶如仇行善济贫。而且这岛上产一种叫做酒香藤的神物,可用它开出的小花酿酒,人若常喝可脱胎换骨,延年益寿,想当年汉武帝都慕名而来采取仙酒。”
听完同伴的补充,老学士方才明晰这君山岛主为何能在江湖之上呼风唤雨,有使各路英豪招之即来的本事。
“行啦!诸位可真有闲心,为忠孝之事喋喋不休,还是顾及眼前吧。云梦山庄正酝酿着不可告人的大阴谋,将会使天下大乱,血雨腥风,生灵涂炭,重演安史之祸呀。”铁剑道人邓道才心急火燎地催促着,他向半山腰望去,在向阳的林子里有一大片飞檐翘角、碧瓦朱甍的院落,那里便是云梦山庄了。
当他们沿山路而上来到庄前时,这里已是人山人海了,往年君山大会也没有这等阵势。略加打听,外面的是没有帖子的,多是些小帮小派、旁门左道、乡间豪强,里面的才是大侠名士、宗派泰斗、执教掌门。
庄门处聚集的人更多了,都堵在这里探头探脑,大敞四开的朱漆门扇被挤压得紧贴在墙壁上,若没有四个裹着青色头巾的强壮庄丁拦着,一干人等非得涌进院子里去。
这时从正屋传来陈述声,声音原本是高亢洪亮的,可实在是离着太远,又有旁人七嘴八舌地点评议论,门口的人听到的就剩只言片语了。
“朋友,你听清楚锺盟主说些什么吗?”一个乡绅打扮的中年人竖着耳朵聆听着,可能是耳力不济,脖子探出去好长,也没听个所以然来。
不怪乡绅什么也听不到,在大门洞里站着五个彪形大汉,个个肩宽背厚,膀大腰圆,似一面大墙正正好好把通道给堵严实了。
乡绅无奈之下只有求助於身边的男子,那人也是魁梧身材,长得英姿倜傥、气宇轩昂,“锺太元好像在说藏宝图要给个有勇有谋之人,不能落到奸佞之徒的手里,那会使天下大乱,百姓遭殃的。也不能托付给平庸之辈,那反倒害其搭上性命,惹得江湖之人争来抢去,武林今后再无宁日啦。”
“说得是,说得在理。嗯?听你的口音我们是老乡啊!请问您尊姓大名,何方人士呀?”乡绅听对方的口音很是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