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义方向单旺、单盛报明自己的身份,他小时候是去过洪州尚家庄的,长大后又在瓦岗山与叔叔们见过面,两位长辈也立刻认出他来。
义方先拜见岳父老堂主孟乐山,然后面向众人朗声说道:“诸位江湖朋友,我庄义方虽久居长安,身受龙恩,机缘巧合被先皇封为十方侯,但我自认为也算个江湖中人。打自小被野狼叼去,庆幸由猛虎和鸡足山跃治大师搭救,捡回来一条命。后来师父秦靖收养了我,师父乃护国公秦琼的后人,对我而言是亦师亦父,恩重如山。我外公就是这《大好河山图》的主人、瓦岗寨英雄、已羽化登仙谢映登的后人、江湖人称袖里锦绣的谢吴天。前些日子我奉旨前往潭州公干,途经这洞庭湖畔,在望浮驿得到宝图的消息,便急冲冲地赶了过来。在未了解清楚事情原委之前,在下不好贸然露面,说三道四,便躲到人后聆听你们的评说,现在我来讲几句自己的看法,对与不对望英雄们海涵。”他随即使了个罗圈揖,“我先替外公向大家赔个不是,他老人家年老糊涂,平白无故惹下麻烦,让诸位跟着劳神受累了。至於这卷藏宝图,刚才这位徐州人吴迥说得好,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天下的宝藏怎能只藏於一人的袍袖里呢?我看把它再归还给外公不合适,万一哪天他老人家又糊涂了,送给个大奸大佞之人,岂不祸害苍生,悔之晚矣!”
“说的好!十方侯不亏是先帝赏识之人,就是深谋远虑,非同一般。”吴迥微微点头表示钦佩。
“小兄弟,不能让他们拿走,有了这大批的宝藏,庞勳会成为第二个安禄山的。”高骈急了!又要上前去夺。
“别急,高将军,听我把话说完。”庄义方一把将他拉住,“三位,可若要是把图送给你们徐州,本人还有三个顾虑。第一,我认为你们无信,是不可托付之人。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身为戍边将士,大敌当前,竟能为个人私利叛逃,把国人置於南昭的屠刀之下,还声称有多么委屈,有多么锺爱故土亲人,竟能如此讲话真是不可思议?第二,我认为你们无义,是不可信赖之人。桂林兵乱,我承认是朝廷言而无信在先,理解你们思乡心切,怨恨至极。义者,百事之始也,万利之本也。先不说三纲之理,《论语》中讲‘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你们自闹事的那天起,多行不义,乱杀无辜,为一己之私利,穷兵黩武,四处征伐。为了你们自己能够返乡与家人团聚,使多少无辜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啊?第三,我认为你们无耻,是不可尊重之人。既然朝廷已经赦免了叛逃之罪,网开一面不予追究,你等就该安分守己回归故里,老老实实地过日子。可庞勳却得寸进尺步步紧逼,又是要设立别营独立行事,又是迫使皇上敕封他为节度使。难道是要使银刀军死灰复燃吗?令诸道心存祸心之徒效仿徐州挑衅皇权,肢解大唐吧?所以对无信、无义、无耻之人,祸国殃民、贪得无厌之辈,我只能断然拒绝,宝图绝对不能落在你们手里,立刻把图交出来!”听过十方侯的表态,大多数人立即翻然悔悟,转而对刚才公认的英雄义士冷眼相看,嗤之以鼻。
此时,北苍龙薛仞山带着徒弟们走到近前,他阴沉着脸打量着庄义方和南门孟虎,嘴里狠狠地骂道:“南门孟虎,你就是南门孟虎啊,瞅这混球儿戗毛耷翅的样,跟他师父贱丌喽嗖的。做了缺德事还装做没事人似的,是丌是跟我浪?你别扬棒,
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斩蛟堂老堂主澹台诸己的注意力却没在这两个人身上,不错眼珠地紧盯着徐州人手里的锦卷。
“宝图是吕岛主遵照英雄们的意思送给徐州的,泼出去的水能收回去吗?仅凭你只言片语就想要走,那是痴心妄想。我们三个就是冲它来的,拚上性命也要把图带回徐州去。躲开!”在大堂的门口义军头领吴迥毫不示弱地要硬闯出去。
“想走,先过小爷这一关!”虎儿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捋胳膊挽袖子吵吵嚷嚷,仗着叔叔大爷们人多势众是直接冲了上去。
他这举动北苍龙甚是反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猴七儿,有点事不够他上窜下跳的。”
南门孟虎与吴迥交起手来,虽说自己姓南门,可惜技不如人没找到门道,被人家几下子就打乱了方寸,一个没留神给踢了个四脚八叉仰面朝天,半天才缓过神来大吼道:“吕爷爷,都是你干的好事,把图交给他们干什么?那是肉包子喂狗有去无回呀!”
薛仞山见他摔成这样,却没有一丁点儿的同情怜悯,还上前几步朝他屁股上蹬了一脚,“熊蛋,水鸡尿蛋的货,连他都打不过,你真狗食!快起来,瘫巴啦?我有话要问你。”
见北苍龙难看的脸色,虎儿被完全搞懵了,不晓得在哪里得罪了这位大侠,“爪子?薛大侠,您要问我啥?”他不敢怠慢一咕噜爬起来,忐忑不安地看看北苍龙,又无辜可怜地望着霸王寨的亲人。
“看你那鬼眉溜眼的样,就丌是个好东西,说!你把婷婷拐到哪里去了?”
“婷婷!啥婷婷?找求不到啊。”南门孟虎根本不清楚对方说的是谁。
“唉我说,问你半天了,你怎不说给我呀?好你个滚刀肉,杀楞地交代,是丌是跟我浪?你瞅啥?信不信我给你个脖搂子。”北苍龙愤怒了,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他又转向庄义方,“熊弟,你是师父吧?俺在旁边听真装地,这个南门孟虎是你徒弟。你是怎么教地?你们甭跟我劲儿劲儿的,我强死八活把闺女拉扯大,愣是给拐跑了,我薛仞山不怕你啥十方侯、百方侯的。”
“您是北苍龙薛大侠吧?好像是误会了,虎儿是个好孩子,他不会做出格的事,而且他也不是我徒弟。你女儿婷婷我知道,她和虎儿是不认识的,眼下丫头在什么地方我也说不准。”义方好言好语地解释着。
“好么,爷们儿,尼了也叫南门孟虎?庄将军,介是麻回事?横有两个同名同姓的,嗦嗦,嗦嗦。”回老三急於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迥见他们没完没了地纠缠,心中窃喜有了脱身的机会,便蹑手蹑脚地从边上溜出去,可刚下了台阶却与飞进院子里的人撞了个满怀。
这力量是太大了,可能是来人过於着急了吧,从院外到堂前只是眨眼的事,似一只苍鹰从半空中俯冲下来,高大的徐州汉子愣是给撞飞了起来。还好,对方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抓住,用一只手轻轻松松地扛在肩上。
大家都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瞠目结舌时,来人急不可耐地嚷嚷着,“哪里有肉包子?谁有?快给我!”这人也有一大把年纪了,银发如雪,被辫成粗粗的一束盘在头上,看模样有七旬之上的年纪,衣裳虽是邋遢不正,可破损处缝补得认真仔细。他的左边袖管是空空的,原来是个独臂人。
“刚下船就听说有包子,小非子!先不要喂狗,我还饿得前胸贴后背呢。”这人左冲右闯在大堂上四下乱窜,看他是饿急了在寻找着食物。
“恩人,恩人,您怎么饿成这样啦?”少岛主看起来年纪不比他小多少,可对来人是毕恭毕敬,像晚辈见到长辈一般。
老岛主吕喆同样是以笑脸相迎,“周老弟,多年不见你还好啊?克非这孩子的命是你给的,来我这君山就如同到家里一样,想吃什么咱们就做什么,要吃多少有多少。可你要稍等片刻,先把吴将军放下,这里还有正事要议。”
“等不得了!吕岛主,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呀,饿上六个月,清汤寡水的,野菜树皮都吃光了,就差互相换着吃胳膊啃大腿啦,你去泗州城自己试试。小非子,快给我拿肉包子去!越多越好。”独臂人不顾一切地叫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