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我抱你下来,也没个马鞍子,危险啊。你几岁?叫什么名字?”黄巢关爱地伸出双臂。
“我三岁,叫刘亿,是大汉开国皇帝刘邦的刘。”孩子说起话来奶声奶气,“撸死你!”是那只硕大彪悍的头狼跳上马背,粗壮的尾巴立得直直的,像根巍然耸立的旗杆子,它的前爪已经搭在了猎物的肩上。
面对钢牙利爪刘亿却毫不畏惧,握紧小拳头向头狼挥去,这稚嫩的拳头哪儿会有威力?顶多是给恶狼挠痒痒,所有在场的人都想他必死无疑。
可奇迹发生了,是谁也未曾见到的,晴空万里的天空中射下一束强光,金灿灿明晃晃正好把孩子全身罩住,顷刻间他化为了一尊金刚力士,挥动金杵打得那狼脑浆迸裂。
就听他小嘴一咧说了声:“本尊护法保护我!”话音刚落,一排利箭横空飞来,带着风声是箭无虚发,眼瞅着冲在前面的十几只黑狼倒地毙命。群狼无主左右顾盼,当看清远处奔来了一列人马,杀气腾腾剑拔弩张,自知大势不好,便撇下同伴的屍首四散奔逃。
马队转眼来到近前,看衣着打扮确定是北边的契丹人,再看带队的头领,是个中等身材、和蔼可亲的老者。他头戴平顶毡帽,帽缘下扎系巾带脑后作结,身穿圆领窄袖黑色皮袍,足登厚底长靴。
还没等来人开口,方士急切地招手示意,“我的咣当来!弄红木?孩子都看不住。快过来,孩子在这儿呢,你看这孩子双眼叠皮,多俊,多俊。”
申屠生又向马的另一侧,刚刚放下瘸腿男子的吐蕃老人招呼道,“别看着呀,搭把手,把憨孩子抱下来。”
待几个人细致端详怀中的孩子,这小子长得确实不赖,浓眉大眼,鼻直口阔,丰上锐下,目光射人,只是被人抹了一脸的黑泥。
黄巢见孩子的家人纷纷跳下马来,快步迎上前去询问老者,“是刘叔吧?别急,您慢些,刘亿他很好。”
老者诺大把年纪了,可为了孩子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不停嘴地道着谢,可他听对方叫他刘叔,先是一愣随即微笑点头道:“啜里只寨孩子就是淘气,哼是他又说自己的名字叫刘亿了吧?大侄子,我跟你讲,他的真名是耶律亿,是前任迭剌部夷离堇耶律匀德实的孙子,他爷爷是我三弟,我是孩子的二爷。总算是撵上了,跑了一脑瓜子汗,老头娶媳粉紧忙乎啊。”
“兄弟,这位是我二大爷,耶律帖剌,乃前任迭剌部夷离堇,他已经做过九任了。那孩子是我四堂兄耶律撒拉的儿子,崇拜刘邦崇拜得五体投地,逮谁都说自己姓刘。”
主动引荐的是个尖嘴猴腮之人,见他其貌不扬,小胳膊小腿,滴溜圆的小眼睛眨巴眨巴一付不吃亏的样子。此人头上裹着个襆头,只是他的这个与别人的不同,像是被人平拍了一掌,将脑后的“高山”拍得扁扁的。
“耶律辖底说得不错。”老者肯定晚辈的说法。
小身板没好气地指着身后,“都怨蒲古只和罨古只他们哥俩,一天净惹事,悄尿儿地要送孩子去他姥家。送就送呗,可你别贪酒误事呀,喝冒了,孩子颠下马去都知不道。”
那兄弟俩惭愧地低头不语,其中长得憨憨厚厚的猛地从腰间扯下鸡冠壶皮囊,狠狠地掼在地上,“再也不喝寨玩意啦!”
老者见儿子已有悔悟,弯下腰去把皮囊捡起来,也将语气放缓了告诫道:“罨古只,知道错就好,让你把啜里只送他姥姥家却给送丢了,一天洋大二正的,以后别人怎能信任你?不过,送去姥姥家可没错,是我的主意,孩子的外公剔剌是大迭烈府的宰相,耶律狼德怎么着也不敢轻易下手。在行大事之前一定要排除一切后患,寨也是我和三弟妹、啜里只的奶奶月里朵商量妥的。好啦,以后少喝点也就是了,先瞅瞅孩子啥样吧。”
众人围上来观瞧孩子,看是平安无事均兴高采烈起来,这个摸摸头顶,那个拉拉小手,还有的拍着他的后背脊梁,实在没有地方亲热抚摸了,只能用手指去刮孩子的小鼻子。
“二爷!”孩子看到了老人,伸出嫩藕般的小胳膊,小嘴甜甜地叫着。
老者一把将其揽入怀中,像老鹰抚慰小雏般慈祥地问:“啜里只,可把二爷担心死了,你奶奶月里朵、母亲严母斤急得快疯啦,往们其大乎地出来找啊,可算是一块石头落地啦。孩儿,你冷吗?”
“二爷,我不能。”
“你饿吗?”
“二爷,我不呐。”
“是你二大爷罨古只木个章地,把俺孩儿整丢了,你还上姥姥家去不?寨回让你大爷蒲古只送你。”
“二爷,不去脑脑家啦。耶律狼德马上要被大爷蒲古只除掉了,他将死在举行柴册礼接任夷离堇之位的帐篷里,二爷您也要当迭剌部夷离堇啦,在外避祸的我爸和我二大爷耶律岩木、三大爷耶律释鲁就要回来喽,我还怕什么?以后没事再去脑脑家吧。”
都说童言无忌不能信以为真,可孩子说的是大人们暗地里谋划的机密。“爸,往们要下手的事啜里只怎么知道?他是听谁说的?”蒲古只警惕地问道。
父亲并没有儿子那么担心,“孩儿,你是听谁说的呀?”
小孩子拨弄了一下爷爷的胡子,“是老炎老爸告诉我的,老爸还让黄龙去保护大爷。”
“哦,是老炎老爸告诉你的呀?在举行柴册礼接任夷离堇之位的帐篷里除掉耶律狼德,蒲古只,你听见了吗?这是个好主意。”老者眼中明亮起来,父子两个心领神会地交换着眼神,“孩儿,你还能说说往们迭剌部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吗?”
孩子似先知一般闭目冥思道:“二爷, 往们契丹将来要整合六部,高举旗鼓,骑白马,驾青牛,走出黄水、土河,开疆拓土幅员辽阔,征伐四方万国称臣,到那时蛮夷只知我契丹,不知有唐人,尊我为天可汗,以后的王都是我的子孙。”说话之际,孩子神采奕奕活像个即将披挂出征、建功立业的一代宗主。
然后他凑近爷爷的耳边低声密语,“二爷,你听我的,你应该那哈,只有那哈才能那哈,那哈了就那哈啦,往们契丹就都那哈了。”契丹老者满怀敬佩地频频点头。
“啧啧,这孩子口气好大呀,他今年能有四岁?”申屠生觉得好笑,一个乳臭未干的童子怎敢大言不惭,不知天高地厚。
孩子的亲友们对方士的轻蔑均不以为然,小身板耶律辖底自豪地讲:“哎,你是知不道,寨孩子的母亲梦见太阳堕入怀中而有娠,生他时室内有神光异香,一出生就会爬,壮硕如三岁孩童,三个月即可行走,一岁便会说话,还能预知未来,自称常有神人在身边护卫。此子将来不可限量啊!他奶奶怕仇人加害,把他藏在隐蔽之处,并用泥土涂抹其脸。”
领头人耶律帖剌看孙子已找到了,便招呼着子侄族人上马回草原。临行时小孩子非要把野马赠给黄巢,以此感谢他的拦马之谊。黄巢起初是执意不肯的,说是出手相救乃本分之事,一个诚心要送,一个诚意推辞。
正在马上抱着神童的二爷大声劝道:“大侄子!别撕巴了,你就收下吧,那是孩子的一份心意呀。耶律阿保机,坐稳了,我们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