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出吓得那七个孩子错愕了,有的咧开小嘴哇哇大哭,有的觉得好玩挤眉弄眼,还有没看懂的傻呆呆地立在那里。
“你个熊样!白吓着孩子。欺软怕硬的货,看在我娘的面子上今天饶了你。”朱温随手将石磟碡重重地砸在大奎的脚边,“滚蛋!欠你的那二十个钱我们不会赖帐的。”差点被吓尿了的庄客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边去了。
“娘的!都是没事闲地,看来地里的农活没把你们累着啊,赶快吃饭,吃饱了下地干活。”刘庄主索然无趣地骂了一句,厌恶地瞪了一眼朱温,半披着衣服回身进了上房。
“大家吃饭吧,饭揍好啦。”
王媪张罗着开饭了,有好事者问道:“妗子,揍滴啥饭?是炕滴油馍来。”
“净想好事,哪里有油来?是麦饭。”
“天天是麦饭。”庄客们听是用小麦做的饭,顿时情绪低落,无精打采地进入厨房去盛饭。
“哥来,吃饭去。”
“吃不下,我这心里乱着来,真淤磨,二十个钱啊,到哪儿凑去?”朱存愁眉苦脸地掰着手指。
“哈哈,看你瘟头耷脑的样子,不就是二十个钱吗?吃饭!吃饭!吃完了,我们去打猎,遍地都是铜钱,就看你捡不捡。愁啥?”朱三儿笑着拉起二哥。
“老二!老三!吃饭啦?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我回来的正是时候来。”
“大哥,你取泉水回来啦。”
“哥来,你今天看起来神清气爽啊!黑眼圈都消了。”
两个兄弟急忙迎上去,帮着大哥稳住驴子,解开驴背上捆绑大木桶的绳子。
这位能比朱存大上四五岁,个子不高,结结实实的,看长相就是个憨厚实在的人。他抆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冲着弟弟们抿嘴笑道:“今门真恣儿,让那吐蕃神医用牛角梳刮了刮后背,顿时身体清爽了许多。”
“大哥,用梳子刮的,不是都用苎麻刮吗?”老二朱存听得新鲜便问。
“神医是用梳子在我背上刮的,不过是沾着泉水,起先是火辣辣的,可越来越感到舒服。”三弟朱温好奇地扒开哥哥的上衣去看,后脊梁是一大片血印子。
老大得意洋洋地说道:“那神医也知不道是从哪里来的?十几天前排队等水时认识的。人家不愧是神医,一眼便看出了我的病根,说我是起早贪黑、冒暑着凉所致,说得真准,哪天你们去开元寺也让他给瞧瞧。”
“大哥,你真是辛苦,半夜就得爬起来,去九龙山观音寺取泉水。晚上睡得又晚,家里的杂活全是你的。老三,搭把手。”朱存招呼着弟弟把大木桶抬下来,“哥来,我听人讲,这观音寺是樊梨花建的,寺东的圣泉虽仅有一小池,却四季不涸,泉水甘洌,为水中之上品,取水的百姓是络绎不绝。”
“那是!圣水可延年益寿,益气安神。就连城里的张刺史都派人来取,说是刺史夫人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喝了这水才有所缓解。老太君和大娘子也都对这水情有独锺,否则我三更半夜的运水图个啥?你们看,我每天还给咱娘捎回一葫芦呢。”他得意地解下腰间的葫芦展示着。
“哥来,人家还讲,泉水是要在天刚亮时采的,水质口感才会最好。”
大哥听他这么说,甚是不入耳,有些挑理了,“老三,你听哪个木匠拉里?取水的人能排出二里地远,你让我几时去?咱不说能不能排得正正好好,就是想排在第一位得子时出发,你哥我就白睡觉来。”
“这桶里的水不满啊,是不是水漏出去了?”朱温摇晃着水桶诧异道。
接二连三地乱讲话,着实惹得大哥不高兴,“朱三,你只是砀山的一个老百姓,不是刺史,更不是皇上,取半桶水就不错啦。泉眼里就一小碗的水,一下下地舀,满满的一桶水得费多少时间啊?见好就收要顾及后面的人吧。”
“大儿子回来了?快进去吃饭。 吃完饭劈些柴火出来,晚上没的烧了。朱存、朱温,这是你们的。”母亲王媪端着两碗麦饭走出来。
“唉,娘,这是给你带的泉水。”大儿子孝顺地把葫芦递过去。
“全昱取水回来了,我正等着泉水沏茶呢。一木楞把猪圈给拾叨出来,屎掘子留着积肥。还有,麦秸也要垒成垛,喂牲口就指望它呢。还有,等我想起来了再喊你。”
刘崇睡眼朦胧地从正房走出来,像说顺口溜似的吩咐着朱家老大,他还不忘教育那两个做弟弟的,“你们哪,要向你们大哥全昱校习,任劳任怨,院里院外什么活都能得心应手,这才是为人之道。你们两个赶快吃,和大家一起下地干活,这太影多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若不是要拢帐,也跟你们去地里活动活动筋骨,晒一晒长寿嘞,没那个福气呀。嫂子!给我盛碗麦饭,带块咸菜旮瘩。”说完,他打了个哈欠又回屋了,王媪爽快地答应着去盛饭。
朱存、朱温狼吞虎咽地把饭吃完,将空碗和筷子塞给大哥,一个拾起墙角的铁耙子,一个抓起窗台上的柴刀,一前一后转身就要出去。
“你们两个干啥去?”哥哥在后面不放心地问。
“打猎去!”老二兴致勃勃地回答他。
朱全昱撵上几步叮嘱道:“西面有狼出没,都说是东明那边过来的,你们还是不要去啦。”
“有狼!那不是正好吗?狼皮送到庙会上能卖个好价钱。”朱温挥了挥手中明晃晃的柴刀,“二哥!我们赛一赛,看谁降得快?”他话没说完便一马当先奔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