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我大老远来的,空跑了一趟,你们竟然说没有歉疚。我是在项城老君台听道士相告的,说是你们镇里办斋会供吃供穿,让我快来享受嚫施,镇么大场面说结束就结束啦?”有人在庙门处大声质问着。
“阿弥陀佛,师兄,请不要高声喧哗,八关斋真得结束了,请到别处化缘去吧。”
“善哉,师兄,我们有什么歉疚?只是你来得晚了,今天是最后一天,天已是午后非时,什么斋食也吃不得了。而且本次斋会只供养五百位出家人,你正好是五百零一个呀。”
守护山门的小沙弥好言好语地解释着。
“去球!我镇一辈子也没如此幸运过,供养五百个和尚,我却正好是多出的一个。你们怎么恁能骗人呢?我闻讯从项城县满心欢喜地赶来,不给僧衣吃食也就罢了,还用镇等言语取笑我吗?”
碑前的四个人走过去想劝解,见寺庙门口立着个满身污垢的和尚,年纪不大,却面容憔悴,显得比实际年龄成熟的多。“你说什么天已是午后非时,斋食吃不得了?只要能给我多少,我就能吃掉多少,你们一天胡吃海塞地享受,我可是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一天三顿没一顿饱饭。”那人可怜兮兮地抹了把脸上的汗珠子,也不知道走了多么远的路,就着灰尘暴土和起泥来。
“阿弥陀佛,不是,难道师兄你不懂得持斋吗?”
“善哉,师兄你还一日三餐,连过午不食都知不道,你是不是和尚?是在哪个庙里出家的?有没有依止师呀?没有受过三皈五戒、也不了解八关斋戒吧?”见对方是一脸茫然,不知自己所说的是啥,“阿弥陀佛,看你的样子,肯定不会受具足戒和菩萨戒喽。”
“胡说!谁是假和尚,我是真正地剃度出家的,老师父问我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都能持否?我是说了能持的,还给我起了法号叫罕之,怨只怨他那庙里的粥太稀了,吃不饱,我便跑出来四处云游了,只要是能填饱肚子去哪儿都行。”
他晃了晃手里的陶钵,“你们说的八关斋戒又是让人持什么?镇个戒,恁个戒,当初读书考取功名不容易,没想到做个和尚讨口饭吃同样不容易啊。”
两个小沙弥看他四六不懂,只为了化缘讨饭,打心里看他不起,“善哉,师兄,可真是服了你,你说的那是五戒,给我们出家人定的,受持五戒,虽可不堕三恶道,成为人天道善人,但不能了生死,出轮回。而受持八戒则可出离生死轮回。这八关斋戒多是在家信众精进时用的,一日一夜遵守八种清净戒律,不杀生,不偷盗,不淫泆,不妄语,不饮酒,不着华鬘香油涂身,不歌舞观听,不坐卧高广大床,不非时食。”
一个小和尚解释完,另一个小和尚不无担心地问他:“阿弥陀佛,师兄你这样冒然出行是很危险的。你有度碟和戒碟吗?”
混饭吃的和尚又一次两眼空洞茫然了,“出来时匆忙,也没准备什么碟,你们有吗?暂且借我一用。”
“阿弥陀佛,这哪能随便借用啊?出家人当然要有的,那是身份证明啊,没有的话你寸步难行。譬如冒充官员,是死罪;那你冒充出家人,这比死更恐怖。你不是死了以后就没事了,死了以后要下到三恶道去。”
“阿弥陀佛,是要变畜牲,化饿鬼,打入地狱,饱受痛苦煎熬的。”
两个小沙弥说得绘声绘色,像他们曾经亲眼目睹了似的。
那游方和尚可能是饥肠辘辘,听他们罗嗦有些不耐烦了,“看你们小气的,不就是讨顿斋饭吗?何必用什么三道、四道来吓唬我。我现在只认一个道,就想吃饭填饱肚子,香积厨在哪里?”看得出来他的确是饿了,不顾一切地推开两个沙弥,使出蛮力要硬往寺里闯。
小和尚仗着年轻,一左一右上前拉扯,却被“嘭嘭”两拳痛击在地。 这还不算完,他骑在人家身上就是一顿拳脚,看似要把满腔的激愤都集中在拳头上。
正当他肆无忌惮地发泄之时,从庙里快步赶来几个人,其中有个磁性嗓音的出家人高声喝道:“住手!和尚,你下手可够狠的呀!”张处让拖着瘸腿靠近了,一把抓住那施暴者的手腕,本想使劲一掰让其罢手,可没曾想未能掰动,看来这人不是等闲之辈。
“师兄撒手!好大的劲啊,我甘拜下风。”脏兮兮的和尚却率先讨饶了。
处让心里暗想这小子还有些眼力价,“我且问你,你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
“小弟乃项城人,出家前姓李,法号罕之。原本是读书的,可考了几回乡试,却不尽人意,索性不学了,出家为僧求个安逸快活。”罕之和尚起身回答,在众人面前再没有鲁莽霸道之气了。
“是个读过圣贤书的人啊,既然已经看破红尘了,还这般斤斤计较纠缠於是是非非之间吗?寺里的斋会确实是结束了,你不要再难为他们啦。山门前就是庙会,何不去那里化缘讨斋呢。”
和尚唯唯诺诺判若两人,一边走出寺去,一边自言自语道:“能令我佩服得还没几个呢,这庙里的和尚好生了得,一个个目光如炬,劲力超常,身上带着功夫呀,不好惹。讨了这么多年的饭,都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阿弥陀佛,师兄,托钵只准托七家!”
“善哉,师兄,一定要记住过午不食呀!”
那两个小和尚并没有记恨於心,趴在地上还不忘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