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打打杀杀全不爱,归心似箭思亲人。(2 / 2)

十方英雄传之 张大兴 3469 字 2个月前

“大师父,你怎么赶来了?”班主亲近友善地望着来人。

“你是?”天平军校尉一时没认出是谁。

“张晏兄弟,是我呀。”大和尚那富有磁性的嗓音唤醒了对方尘封的记忆。

校尉大惊大喜地拉住那双有力的大手,“张处让大哥吗?你还活着!我们都以为你死在乱军中啦。”

“是张将军!”

“将军怎么会在这儿,还做了和尚?”队伍里有不少人认出来他。

“是我,是我!唉,张晏老弟,兄弟们,一言难尽啊。自从依张实之计,天册将军引兵两万出其不意,掠宋、亳之郊,以解宿州之围。不料康承训引步骑兵八万西击,派朱邪赤心领数千骑兵为前锋,尾随其后穷追不舍,又有叛徒李兖毁桥勒兵挡住去路。庞大哥不幸在蕲县英勇战死,义军残部拒不投降,夺涣水逃生,我便流落到此隐姓埋名,这条腿受了箭伤残了,成了个无用的废人。贤弟,镇守宿州的那些兄弟们可好?”

“处让大哥,提起往事除了眼泪还是眼泪啊,康承训围攻宿州损兵折将,见硬攻不行,改派人在城下喊话招谕。张玄稔贪生怕死临阵变节,派亲信假娘们张皋出城送降书。约定里应外合举城投降,趁张儒,张实众将在柳溪亭饮酒时,带兵突袭一个不留全部杀害,然后开城门出降官军。接着张玄稔又为康承训做先锋,诓开符离要塞,义军不知其诈,此贼杀守将,收兵万人。近逼徐州围而不攻,暗地里与城内的奸细路审中勾结,私开城门引官兵入城。老伯庞举直、许佶无奈退守子城,后於北门突围,被官军追杀战死,城中所有桂州戍卒的亲族家眷皆被斩尽杀绝,死难者数千。我和刘巨容见大势已去,便带着弟兄们自寻生路啦,他出於无奈委身国贼,现为埇桥镇遏使,我去了郓州投了天平军,都是没有办法呀。”两个人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回忆往昔感慨万千。

和尚环视这百十号士兵,指着他们不解地问:“兄弟们,你们天平军应该在郓州,怎么到宋州来了?”

校尉不情愿地口打咳声,非常无奈地解释道:“是路过。正月里,王仙芝率暴民围攻沂州,声势浩大,朝廷派平卢节度使宋威为诸道行营招讨草贼使,率大军前去救援,我们郓州也得到指令,出兵去沂州解围。暴民甚是凶猛,在沂州城下大战半年之久,粮草耗尽这才散去。宋威奏称贼首王仙芝已死,纵诸道兵各归本地,我们是满心欢喜可以回家了。可没曾想到,走到义桥都能望见郓州城楼了,却传来了军令,说王仙芝没死,正向东都攻去,让我们速去增援。你说这挨千刀的宋威,为冒领战功,谎报军情,害得各路人马疲於奔命,这一去又指不定猴年马月能返乡呢。军令如山,一路向南来,越走越憋气,听说这里有庙会,想讨杯沸喝。看到有唱戏的,花木兰打打杀杀我们不爱听,就想听出鹊桥会,以慰籍一下离别思乡之情。”

张处让安慰着昔日徐州的同僚,又面向戏班班主恳请道:“薛班主,我们是老相识了,在下有一事相求。这些是我在徐州时患难与共的好兄弟,今日背井离乡,上令下派来到宋州,我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正好他们思乡心切,想听你的牛郎织女鹊桥会,可否劳烦你们给唱上一段。”

“那有何妨?我们是多年的交情,唱一出戏不就是一举手一投足的事嘛。冰儿,拿着你的鼓快去打开场曲。”精瘦青年爽快地答应一声,带着戏班子弟上台忙活去了,这边大和尚张罗着官兵和百姓穿插着坐好。

茶博士送上茶水糕点,“张晏兄弟,那造反的王仙芝真得没死?带着暴民去了东都?”张处让按耐住激动的心情又一次证实着。

“不会错的,是宋威发来的命令,说暴民们正在攻打阳翟和郏城,离着洛阳不远啦。”张晏很有把握地回答。

这时戏台上开始上演牛郎和织女在河边相会的那段,看得天平军兵士痴痴傻笑,幸福之情洋溢在脸上。

“兄弟,我每每看到这里,便会回忆起在徐州的日子,那时多好啊,没有官府的欺凌,没有尔虞我诈,全是坦诚相待,亲密无间。”大和尚眼望着好朋友充满感情地说。

“是呀,我们也是受生活所迫,贪官污吏横征暴敛,逼得老百姓没了活路。庞勳将军振臂一呼,徐州是地动山摇,群情激愤。”校尉也有同感,与张处让叙起旧来。

又是一阵凄凉的芦管声,催人泪下,黯然销魂,不用看一准是班主在吹觱篥,更不用抬头看,戏码是王母娘娘用头簪子划出银河,将两夫妻阻隔分开的那段。

“凭什么不让他们团聚?这老婆子太可恶啦!”

“人家是王母娘娘,说上句的,牛郎织女是鱼肉,人家是刀案。”

牛郎的两个儿女哭喊着找妈妈,更加烘托了悲凉的气氛。

“张晏兄弟,你还记得徐州百姓吗?他们追随大将军出生入死,也是被朝廷逼的。濮州的饥民暴动也是一样,能凑合活着谁去铤而走险呢?我们可不能充当欺压老百姓的走狗呀,那样做怎么对得起徐州死难的弟兄们啊?”大和尚富有深意地规劝着。

天平军校尉沉思良久,猛地起身发话道:“兄弟们,尤其是从徐州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兄弟,我们不能忘本啊,怎么能举起屠刀杀害没有活路的老百姓呢?朝廷想过子民的疾苦吗?没有,从来没有!我们从正月被派出来,东奔西跑半年有余,好不容易盼到返乡了,可一有风吹草动又驱赶我们去卖命,这还有个头吗?我们不是奴隶,我们是人,我们上有父母,下有妻儿,在等着我们回家。我张晏下定决心不去平乱了,宁可违抗军令也要回郓州去,再来回徐州兵变又怕他的球。”

“回郓州!”

“不干啦!”

顿时士兵们群情激昂,热烈响应。说走便走,张晏一口喝光壶里的枣茶,辞别老友就此上路。

“我的茶水该凉了吧?讨厌!被他喝光啦。”毛头小子捧起空空的茶壶,对官军的行为气愤至极。

“小伙子,对不起,我那朋友粗放得很,请你原谅。”大和尚友善地为朋友道着歉。

“兄弟,谢谢你出手相助。”罕之和尚走过来感谢道,此时他的僧衣满是灰尘,看上去更加邋遢狼狈了。

“师父,跟我去投义军吧,再不受这些贪官污吏、恶霸的欺压啦。我听说王仙芝没死,带领人马杀去东都,我们正好做伴一路寻去。”毛头小子诚心相邀。

可对方却不情愿,“什么师父?我还俗啦。听你自报家门叫张全义吧,以后我就把你当做兄弟。你说去投义军,那不是刚爬出粪堆,又跳进火坑吗?我是不去的。要投就去投官军,天平军这类货没前途,去哪里好呢?我是两眼一抹黑从军无门啊。”

他的话被大和尚听到了,“怎么从军无门呢?我们也算是有缘,都是无奈坠入空门,既然你要还俗当兵,老夫就帮你一把。我在徐州时有个老部下叫诸葛爽,现在汝州任防御使,你可以去投奔他。 到了他那里,就提徐州张将军推荐来的即可。”罕之和尚欣然接受,这便告辞动身。

那毛头小子也要离去,却被大和尚拉住,“小伙子,你且等等。你叫张全义是吧?我们才是志同道合之人啊,归霸、归厚,你们与他同去阳翟,去寻王仙芝和你黄巢大哥,助他们一臂之力。”两个儿子谨遵父命,三人结伴而行。

“我若是不急着找叔叔,要回五台山见德吉单增大师,我也想去帮黄巢大哥的忙。”吐蕃人跟在大和尚的身后遗憾地说。

蓝衣人也同样向往道:“人心思变啊,真是佩服他们无所畏惧、叱吒风云的气魄呀,早就听义方贤弟提起过黄巢,无缘谋面,期待有机会结识英雄们啊。”他们谈论着走向开元寺。

“复言贤弟,牛郎和织女都相会了,我们也该走啦,去碣石的路可不近呀。”老翁拄着手杖想起身,可用了半天劲就是站不起来。

“公佐老兄,看你老的,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你这身子骨能撑到海边不?哪里的海不是一样啊?非得碣石的海波澜壮阔些呀?”老人双手撑着桌子慢慢起身,等了半天站稳了,这才上前去搀扶同伴。

“别处的海怎能和碣石那的相比呢?曹孟德有诗为证,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好了,好了,我们这就去,一起去看海,就让我惯着你吧。老哥,你倒是迈步呀,去那边的马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