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人安慰着吐蕃人,“终归会水落石出的,义方一定能为秦老英雄报仇雪恨。他隐退泰山还有奇遇呢,在后石坞遇到了世外高人,在我那劈空掌的基础上创出了绝世武功,叫做降龙二十八式,威力无比呀。”
两个人正欲随人流上船,却被下船的道士拦住了,“慈悲,有劳这位善信,请问这附近哪里能雇到马车呀?”
蓝衣人和吐蕃小伙子在经过南城关时是看到有车主招揽生意的,便热情地指明着方位。两位出家人明晰后施礼以谢,胸前挂着银十字的波斯人说着“愿主天尊保守你”。
这边的吐蕃人对波斯僧景让颇为感兴趣,见他高大粗壮,容貌俊朗,还有着一双淡蓝色的眼睛,小伙子耐不住好奇便向同伴询问道:“久拉,这和尚是哪里人啊?他的穿着打扮怎么和别人不一样呢?而且不说阿弥陀佛,讲的佛号是天尊,那不是道长们常用的吗?”
同伴是泉州来的见多识广,“他不是佛教徒,是景教和尚,景教传自大秦,乃正大光明之宗教,来我大唐吸取释道儒之精华,与三者并驾齐驱,武宗灭佛前极为鼎盛,法流十道,寺满百城。驱僧毁寺后中原便见得少了,在我们沿海一带还能见到一些。”
听到有人赞美景教是正大光明之宗教,波斯僧本是个爱说话的人,自认为理应答谢人家几句,“天尊啊,这位真是我景教的知音呀,你说的一点不错。我景教来自大秦,由教主君士坦丁堡牧首聂斯脱里创立,因主张基督有神、人二性二位,不拜圣母,被视为异端,受到迫害,避难於波斯。秉承道无常名,圣无常体,随方设教,密济群生之教义布道天下,贞观九年,镇国大法王阿罗本把福音从波斯传到长安,太宗派宰相房玄龄亲往长安郊外,迎接大法王入城。太宗皇帝大加赞赏,说它是正道,详其教旨,玄妙无为。观其元宗,生成立要。词无繁说,理有忘筌。济物利人,宜行天下。皇恩浩荡拨下巨款,在京师义宁坊建立大秦寺,度僧二十一人,自此一发不可收啦。”僧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慈悲,景仙啊!真是有福之人不用愁啊,现成的马车送上门来啦。”道士欣喜地指着疾驰而来的轩车,那是辆布满灰尘暴土的车子,一看就知道它经历了长途跋涉。
马车在他们的旁边勒住了缰绳,没等车夫在轮子下塞入轫木,一个身穿袈裟的干瘦男子跳下车来,这人长得好恐怖哦!若是好信儿揭去身上的薄皮,便是个干枯的白骨架子,瘦得连一丝肉都没有。
“疾行鬼!是到码头了吗?”车子里有个洪亮的声音在问。
“到啦!大舅,你们三位请下车吧。”听到外面的回话,随即车帘挑起现出个羌族男子来。
吐蕃小伙子只见他的背影,其头戴白色头帕,穿麻布长衫,外套一件无袖子的羊皮褂子,脚上穿着有鼻的云云鞋,腿上裹着牛毛制的毡子绑腿。男子掖了掖腰间的笛子,紧随其后探出身来的还有只体格高大的山羊。
羌族人背身一纵跳下车来,然后去扶后面的同车之人,对身边的干枯男子朗声吩咐道:“疾行鬼,去寻条渡船,我们休息片刻就过河。”相继钻出车厢的是两个吐蕃人,年纪大的穿件白色的袍子,中年男子的身上是黑白氆氇袍。
“日达木基,到南关码头了,我们可不能让他再跑啦。”年长的扶着朋友的手跳下车,然后对后面的中年人说道,“多吉,你还劝我不要来,你师父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坐视不管呢?我是你父亲,吃的盐比你走的路都多,有些事你还得听我的。”
身后的儿子嘟囔了一句,“那是你口重。”
气得长者一瞪眼睛,没好气地骂道:“你个混蛋小子。”
羌族同伴急忙从中劝解,“多吉次旦,你真是不知好歹。顿珠多吉大哥为我外甥的事操碎了心,放下部落里的事务,二话不说从北疆赶来了,他与中原人士交往多,正好能打听出消息。你这库赛鱼鳃说话不慎重,莫伤了你父亲的心啊。”说完他又反身上车,进入车厢里去找什么啦。
“顿珠多吉大叔!您来中原啦?”吐蕃小伙子惊喜地呼喊着,他快步上前行礼问候,“扎西德勒!”
“扎西德勒秀!”长者正是北疆四杰的老四,九曲罗萨,他同样是无比地惊喜,“格桑,是你小子!你找到你叔叔确吉廓甲啦?”
看小伙子沮丧的表情又追问道,“秦靖秦英雄和德吉单增公子都没有他的线索吗?”格桑失望地摇了摇头,但看到蓝衣同伴时又提起精神来,“现在没找到,但已有了些眉目,我正要跟朋友去泉州呢。”
“有眉目就好,路靠人走,地靠人种嘛。只要想找就一定能找到的,人有恒心万事成,人无恒心万事崩。”顿珠多吉充满希望地安慰道。
小伙子疑惑地看着同族长者,“对啦,顿珠多吉大叔,您大老远地来宋州,是有什么事劳烦您的尊驾呀?”
老者瞅瞅羌族汉子不无担忧地解释道:“朋友家的孩子走失啦,我来帮着找找。”
蓝衣人刚想张嘴说话,却被两声“日达木基”给截住了,呼喊的是那找车子的一僧一道。他们见到了刚刚钻出车厢的羌族人,那位手里握着一柄长剑,也睁大眼睛瞅着对方。他急匆匆地跳下马车,和向车前靠过来的两个人热烈相拥, 他们聚到一起相互问着同一句话“孩子找到了吗”,当得到失望的消息后,又是一番的安慰和感叹。
“不过,据我大妹夫派来的人说,我那不省心的外甥在这宋州出现过,日巡、夜巡在运河的客船上打听到的。那孩子倒是机灵,发现暴露了行踪,便弃船登岸向亳州方向去了。景仙师父、朝云道长,平都山仙都观的人把这一带围住了,我想这次他是溜不掉啦。”
听到这么好的消息,大家都像松了一口气,又把话题转移到教育孩子上,一致认为灌口马王的妻子,也就是羌族人的二妹子太娇惯这个义子啦。
“多吉,快到后面把咂酒坛子取来!”说完他又急匆匆跳上车去,待他再次从车厢里钻出来时,手里攥着一把细长的竹管。
“酒来啦!”多吉次旦从车后面捧出个大酒坛子,这个吐蕃人的走路姿势与众不同,腿一蹬脖一伸就是一步,像是只刚刚离水上岸的小乌龟。
羌族人用浑厚的嗓音唱道:“来啊大家来,团团坐,团团围,团团围坐好唱歌。酒香了,酒甜了,底莫珠和玛木珠商商量量要敬神,敬天谢天恩,敬神谢神恩。”他反覆地唱着请几个人围过来,然后启封将细竹管插入坛子里,“不唱山歌心不安,不喝咂酒心不宽,顿珠多吉大哥,你年龄最大离神最近,在我们寨子里以老人为先,自然你先喝。”
客随主便大家依次去吸,见这酒呈紫红色,醇厚味香,吸完再取来皮囊添水,再吸再添,直到味淡后抓食酒渣,几个人吃得心情舒畅,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