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放走那怪物!就是他带着妖怪们拦截客船的。”又从北边官道上跑来一伙人,其中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像是在运河码头见过雌雄眼的。这些人总共有四十多名,是青一色的邋遢乞丐,手持棍棒来势汹汹。
为首的是个大块头,他摇晃着硕大的脑袋,腆着大腹便便的肚子,用蒲扇似的右手指点着,那手里还握着半块城砖。
“是那个放闷屁的家伙!”
“强盗们怎么从北边来啦?”百姓们像见到了灾星,东躲西藏四下散开。
“高小子,不能让这个妖怪跑了,我的人在渡口看到过他,他就是偷孩子的头领,带着那些妖孽搜查客人呢。”乞丐头子带着手下赶到近前,对雌雄眼怒目而视,又晃着大脑袋对捕头高潮说了一遍。
“臭屁鬼,搞啥子?你怎这身打扮?不想寻娃儿你就说嘛,我又没鼓到起你非去不可,不必怄气当告花子哈,要了饭咾。反水糟蹋自己,投靠官府,对的起保保、保妈喃?”雌雄眼看到来人愣住了。
“什么臭屁鬼?你长得丑陋,说出话来也这般龌龊。我尉冲家向来是忠君保国,和反水不挨着,我要不要饭,跟你有何瓜葛?你要告我们吗?正好!县衙的高捕头在这里,我们拿了你回去,可以好好地告我们。”在他的号令下,叫花子们群起而攻之,从四面将其围住,本想凭着人多即刻将妖人拿下,可低估了对方的实力。那丑家伙像大人戏耍小孩子一般,帐簿打到之处是鬼哭狼嚎。
大脑袋挺着锅盖肚子上前助阵,半块墙砖呼呼带风,上下纷飞,可就是碰不到对手分毫,气得他哇哇怪叫,“小子!你真次。”
“喔霍!臭屁鬼,龟儿子,你装屁怪连口音都改咾,招式也不一样嗦。阴王是看走眼咾,你尉冲家逗是朝廷的孝子贤孙。”
“呼”一股烈焰窜来,直奔雌雄眼而去,董道士趁其不备烧着符咒,此时他振振有词,“玉清有命,告下三元;十方曹治,禀命所宣;各统部属,立至坛前;转扬大化,开济人天;急急如律令!”道士的口里不断地喷出火来。
“惨了呢,道士你很歪哦,欺负个病人,我眼睛看东西有点木,你烧到老子咾!”他是左躲右闪,既要避开随时扑面而来的烈焰,又要抵挡四面八方打来的棍棒,确实是难以招架了,“唉哟,我的妈,肚子不安逸,我窝粑粑。尉冲道,你娃跟我等到起。”他说完似灵猴腾空,连续几个翻转向西南方向退去。
“无上天尊,看看!这妖怪怕了吧,夹着尾巴逃啦。他临走时说的什么?未冲到,他要赶去做什么?”董道士志得意满地收起长剑,轻蔑地望着靠拢过来的百姓,“我说它是妖,它必是妖,一念咒语便逃遁了。你们还说是好人,好人有长得如此青面獠牙的吗?好人有拦截运河客船的吗?善信们,你们太善良轻信啦,都被其花言巧语给骗了。”
“道长说的在理,人们都说相由心生,你看他那长相就不是善类。”石头他爹顿悟了。
石头他娘也添油加醋道:“道长不说我还疏忽了,刚才那妖怪还调戏我呢,说我是老妞,要摸我的,羞死人喽!”她双手捂脸做无地自容状。
“它真是这样说的?看我不扒了它的皮!”男人愤怒了,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去追。
“兄弟息怒,这么看他真是个祸害,我想起来了,我曾经问过孙女的事,他说不存在,那是在搪塞我呀。”
老伯的话引起共鸣,
狗儿他爹拖着半边身子靠过来,“是呀,我还纳闷呢,大白天的,他跑到树上干什么?不会是要偷鸟吃吧。” 高捕头召集着百姓们,“大家都不要傻站着,救孩子要紧,县令对此事非常重视,特派我们请来董练师,去木兰祠降妖除怪。人命关天,事不宜冲,大家随我一起去打妖怪呀。”
“好!很好!非常好!”还有人没忘营造气势呢。
“尉冲把头,你发什么呆呀?快走啊。”高潮扯了一把身边的乞丐头领。
乞丐从恍惚中缓过神来,“哦,我刚才听那怪物喊尉冲道,不由得想起了往事。好!我们杀去木兰祠,等抓住他,正好问个明白。”
几百人的队伍似一阵狂风席卷大地,田野里到处充斥着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和勇往直前的脚步声,离得很远便能清楚地感觉到大地在颤抖。
当人们涌到大庙的山门外,却收住脚步踟躇不前了。只见山门洞开,却空无一人,庙里是静悄悄毫无声息,乞丐把头四下里张望着,“这唱的是哪儿出啊?空城记嘛。”
“无上天尊,可不要掉以轻心啊,妖怪狡猾,指不定有什么诡计花招。”
“唉,你们快看,有个小孩出来了,他向我们招手呢。”捕头向庙门处指着。大家都看清了,是个不大的男孩子在招手示意,那意思是让他们冲进去。
“有孩子把山门打开了,我们还等什么,一鼓作气杀了那几个妖孽。”乞丐们自告奋勇就要往里冲。
“且慢,无上天尊,此乃请君入瓮之计,你们不想想,他一个小孩子怎能逃出妖孽的魔掌?还轻而易举地打开山门?难道里面的妖人全都逃走了不成!若是逃走了,怎不见其他的孩子出来?显而易见的是个圈套。看,说什么来着?小鬼跑回去了吧。”道长发出一声冷笑,像是在说雕虫小技骗得了谁。
“嘿!抓住那娃儿,是她们两个打开的山门。”庙里突然传来大声的吆喝,随后是杂乱的打斗之声。
先是那个孩子跑出来,还不时回头抛着石子,为身后的吐蕃女子助阵。
那吐蕃女子身穿加珞花领氆氇袍,脚下穿花靴,头上以珠宝金玉为佩饰,尤其夺人眼球的是一扎宽的银腰带。她肩上立着个傀儡,扎成伶俐俊秀的小男孩,一上一下一人手中一柄长剑,配合得天衣无缝珠联璧合,抵挡住四个怪人的攻击。
对手是一男三女,起初还攻势凌厉,后来却越来越无力冲钝,脚步也蹒跚沉重起来,最后那巨人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皮子都快打闪闪咾,孟婆子,你的汤是迷魂汤吗?”
“大兄弟,我那汤怎么会是迷魂汤呢?还要给娃子们喝呢,亏你也想得出来。”孟婆子脚下一软,靠着夜巡鬼瘫坐在地上,闭上眼睛打起盹来。另外两个也没出息哪去,困意袭来哈欠不断,一歪一斜人事不醒倒地便睡。
“么弟,怎么样?阿姐干得漂酿不漂酿?看准呐,杀出去,把药往锅里一撒,让她们喝了睡个大觉。”
“阿姐,太提劲了。”孩子兴高采烈地赞叹着,并竖起了两个大拇哥。
女子说着将膀子一抖,上面的傀儡瞬间收起,那柄长剑下落稳稳地接在手中,“小意思,不存在。哎呀,实在站够了,阿姐要跍一哈。”她顺势盘腿坐下,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轮换甩着累酸了的胳膊,同时未忘让男孩子招呼百姓们进庙,快去解救里面的孩子们。
“喔霍!啷个回事?大家好噻?”一个人似灵猴腾空,连续几个翻转跃到昏睡的四个人跟前。
“好。”胖大丫头食蔓鬼低声回应着,“很好。”高大的夜叉女也跟了一句。“非常好。”孟婆子勉强挤出笑容回答道,然后是夜巡鬼高高低低的鼾声。
“雨娃子,是你做了手脚?看老子怎个收拾你。”他怒目而视那俊俏的女子。
“啪!”一颗白石子正正好好打在他的额头,只打得雌雄眼眼冒金星,钻心的剧痛,用手一摸脑门上鼓起个大筋包。
“哪个?哪个打的?”他呲牙咧嘴望过去,依稀看是个不大的男孩子。
“啊唷,神头儿!你受伤咾,怎个这么不小心喃?你这个人瓜得伤心。”一位美娇娘和个大块头从斜下里窜纵而来,两个人一左一右护住雌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