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小,败内嘎儿满哪萨摸,坐哈歹饭。”汉子邀请客人坐下吃饭,“哈酒!营州高龄酒。”
“高龄酒?那一定是长寿酒喽。”男子礼貌地双手持杯待主人斟满。
“呗道长寿不长寿,介酒就是撕辣,阿棍宁的对象偷他爸的。”
“原来是孝敬老丈人的,一个女婿半个儿,你女婿可挺孝顺懂礼啊。”男人用嘴唇舔了一下,顿感香气悠久,滋味醇厚,发自内心地夸奖道。
“血好!红玉是石城岛岛居李大酒壶的大小子,阿棍宁累霞是李家的大份儿,说起来李家也算是有身份的大户银家,是昔日营州之乱契丹头领李尽忠的后银,他还做过渤海国的大官。阿们两家可谓门当户对。红玉介孩子老实诚了,真不类儿,节骨眼上基道是非曲直。她们小两口还是老对儿,青梅竹马,喃稀罕阿,阿稀罕喃。”汉子毫不掩饰地大笑着。
这一笑笑得姑娘羞红了脸,红的好像开遍山崖的杜鹃花,“爸,看你!不就是送了你一壶高粱酒嘛,怎么扯到门当户对来啦?俺公公不就是早年做过渤海国的校尉,算不上什么大官嘛,如今解甲归田了,老百姓一个,有什么好炫耀的?而且公公越上年纪酒喝得越凶,净干错事,都老糊涂啦。”
“败酱样儿,喃公公再有错,待银恨,喃也不能激眼啊,喃和喃对象不该跑回娘家。累霞,介就是棍宁喃的不对了,红玉他爸怎么说也是长辈,一岛之居嘛,多少要留些脸面吧。”做老人的理应顾及亲家的关系,一本正经地教训着自己的女儿。
“大是大非面前怎么能含糊呢?爸,渤海国派了个仁部尚书来胁迫我公公,欲夺沿海诸岛,掠夺海货,蚕食我大唐领土。我公公唯唯诺诺不敢违背,已经助纣为虐夺取了多个岛子,把持土肉价格牟取暴利,就差我们黑白岛未能得手啦。他们狼狈为奸正在绞尽脑汁打我们的主意,阴险狡诈之徒,丧尽天良之辈,你说我从哪一方面应该给他留着脸面呢?连他的亲儿子都反对他,我已经让我对象上营州报官了。”原来的娃娃脸此时凝聚着一团正气,谈论起国家大事是有板有眼,不容侵犯。
“哎迈呀,阿棍宁介小嘴巴巴滴,银长得宇宇气气地,雪出话来头头是道地,一般银抗不居哈。阿不印带皇帝,要不爸爸进京里去,给喃讨个积利州刺史当当。”
“谁稀罕!我们大唐与新罗联合灭掉高句丽,划分为九个都督府,四十一个州,置安东都护府统领辽东,右威卫大将军、平阳郡公薛仁贵为首任,率两万儿郎镇抚边疆,是何等的雄壮辉煌。可如今你再看看,都护府也没了,各州勉强维持,朝不保夕岌岌可危,北有契丹,南有新罗,东面还有渤海国虎视眈眈,就说这渤海国吧,原本个忽汗州的都督,一点点做大,还加封了渤海郡王,再后来还得寸进尺建国称王了。眼下要抢占辽东诸岛,以为大唐没人了吗?野心膨胀要蛇吞象啊。”
“累霞雪得逮,介渤海国不是个老稀儿且,就是头傻居,妙悄地呆着得了,还蹬鼻子上脸,不乖南墙不死心来,阿恨不得卷它两撅。”岛主又征求着客人的看法,“小小,喃雪渤海国的国王是不是彪?小胳倍能弄过大腿?得岛介事怎么办得二乎八道的,不寻思阿们大唐再来个薛礼征东,阿真是渴了!”
听救命恩人渴了,黑小子赶紧举杯敬酒,表达对父女俩感激之情。汉子一杯高粱酒下肚,过瘾地吧嗒吧嗒嘴,“血受儿!辣毁了,
介高龄酒辣蒿蒿的,不如耽罗国(济州岛)的小米酒。” 他指着满桌的佳肴礼让着,“小小,逮介几样是海蛎额、海螺、扇贝、蛏子、蚬子、青口、虾爬、泥溜、嘎啦,海鲜老鼻子多了,个顶个的肥。逮那几样是刀鱼、鮁鱼、鱿鱼、拔骚、刺锅额、海蜇,大骨鸡、大握、海鸡子,歹点儿什卖儿好?就来介个,介大蟹叫赤甲红,蟹腿儿最好歹,播开,可劲造。还有介海腚根炖三菜,老鲜溜了。夜儿个儿歹,病了不歹东西哪行?”
姑娘也一个劲地劝着,“是呀,有病身子虚弱,就得挺着多吃些,这九孔螺是半头的,这海里有的是,很补的。”男子拿过一个细看,这贝壳表面呈深绿褐色,形状像个大耳朵,他从来没有见过,更别说吃了。
哪儿哪儿都是稀奇古怪的海鲜,搞得他眼花缭乱,无从下手,好在桌子边上摆着熟悉的食物,是盘用盐腌制的咸鱼,盘子里还有几块饼子,“这是鲍鱼吧?我们襄阳街上有卖的。”
“是鲍鱼,用鱼腌制晒干了,就饼子吃下饭,就是气味差了些,轰臭轰臭的。当年始皇帝暴毙於沙丘城,丞相李斯恐诸公子及天下有变,秘而不发丧,为掩盖屍臭令随车载一石的鲍鱼。”姑娘看来是念过书的,懂的还蛮多的呢,“这个你的家乡一定没有,叫做酸菜,菘菜积的。那是土肉,旁边的是海笋。”她指着全身长满肉刺圆嘟嘟的东西,把它称之为土肉,客人也未见过这软软弹弹的宝贝,看着像是一根根深色的短黄瓜。
“逮啊,三菜、土肉、海笋,卖有啥稀罕物,都是自家积滴,海里捞滴。”岛主随着女儿重复着。
“这叫海笋?多像人的手指呀!还是巨人的手指。”男子拨开海笋薄薄的外壳,见到里面顿时惊呼道。
“大哥,你也看它像手指头,我们是英雄所见略同啊。”姑娘嫣然一笑也拨开了一只。
汉子噗呲一笑看着客人,“小小啊,拉寡了半天,还呗道喃怎么称呼呀?”
男子也意识到粗心失礼了,没有通报自己姓氏名谁,他赶紧起身施礼道:“哎呀,两位恩人我忘记相告了,在下尹天赐,襄阳人士。本从黄泗浦送人去日本国,在海上遭遇暴风雨,靠着半截桅杆得以逃生,一漂就是三年啊。多亏岛主搭救,才脱离险境,大恩大德铭记於心。”
“小小,介是噶哈?言重啦!啥大恩大德?阿是上石城岛歹油蛋儿,棍宁她公公捎信雪亲家二收八十了,刺昏客,让阿早点过去帮忙杀居,阿压根都卖想到救了喃。天赐,是老天让喃来岛上的,阿们有缘啊。阿姓苏,大名叫晓风,逮这居了三代啦,起先儿是居山洞里,后椅儿洞子哈了,介才盖了习头房子。败雪哈,坐下哈酒歹饭。”救命之恩哪儿能轻描淡写,黑小子又是深深一躬,这才坐下用饭。
他端起酒壶恭恭敬敬地为岛主斟上,还连说着海上的经历和感谢的话,“小心,别倒多了,不然就从杯子里卯出来了。”姑娘在旁边盯着酒壶,怕他分心不住地提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