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位轻轻一偏身便轻易躲过,只用右腿顺势一靠,商人便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都是为生存所迫,谁愿意滥杀无辜呢?新罗王室为争王位内斗不断,民不聊生,我们才逃到日本国,可又被视为劣等人受尽奴役,我们是没法活了才当海盗的。弱肉强食,怨不得别人,只能是你没本事,想要报仇的放马上来吧。”
厨师同样是义愤填膺,不想听他强词夺理,抽出长短倭刀扑上去搂头就砍,一主一辅如影随形,可能是过於心急或是刀法根基尚浅,又被新罗人脚下一拌,仰面朝天撒手丢刀,还不忘大喊一声“赛嗯赛”。
厨子的师父面无表情地抄手站在原地,并未因徒弟的败阵出手报复,小胖子终究是咽不下这口恶气,趁人没有注意从怀里掏出几枚暗器掷向仇人,这棒状东西是单尖的,以极快的速度飞向新罗海盗。
“乒乓乒”几声清脆的响声之后,暗器被削落在地,这出手之人的速度和力道让人叹为观止,“同是天涯沦落人,人家欺负你,你就要伤害别人吗?杀人永远是不对的。还有你,手里剑不是这么用的,记住,不杀人,我们以不被杀为胜。今天是新罗人入海为盗,你能肯定哪年日本人不去骚扰别人?像黑蚁和黄蚁拚个你死我活,都是被生活所迫,叫化於人应以行善为首要。”琴师的后人冷漠地看着新罗人,将长刀慢慢地收入鞘内。
现场出现片刻的肃静,大家都在品味着武士话中的寓意。倒是邢智山压不住怒火,忍不住大喝一声,“杀人成性,残忍无耻!还不服吗?那就比试比试。”他交替踢出旋风腿直袭对方的上身。
新罗人晃动身子,甩着膀子,扭扭捏捏,蹦蹦跳跳,看似嘚嘚瑟瑟不经意间,前尚书却是伤不了他。看他的招式踢腿抬足满不在乎,举手探身借势发力,像是在跳舞,又似在玩耍,无半点刚劲凶猛之式,可就在这不急不躁的柔顺攻击下,邢智山的大起大落刚劲招式却有劲使不上,占不到半点便宜。
进攻者有些急了,要孤注一掷,飞起一脚直踢向对方的胸口,能击穿盾牌的力量可想而知有多么的强大。却未曾想到新罗人同样是豁出命去,不躲不闪就让你踢,照着邢智山的裆下痛下狠手,这花郎道的一脚看是扭扭捏捏、软绵绵的,可若要击中那后果不堪设想。
“砰!砰!”两败俱伤的关键时刻天赐出手啦,劈空掌左右发力将他们分开,稳如磐石般站到两人之间。前尚书的另一只脚的攻势也随之跟进,天赐侧身抬肘磕到他的小腿,一肘之下将其弹了出去;这边的踢踹之势未尽,天赐曲起膝盖去抵他的脚跟,将其顺势掀翻在地。
“我这里可没用内力,你该服气了吧?你们两个真是愚蠢到家了,一个是花郎道的传人,一个是北苍龙薛前辈的得意徒弟,净用蛮力,以命相抵,所使招式华而不实,还看不起这个,不服气那个。我且问你们,知不知道习武为了什么呀?难道是为了抢别人的好东西?老百姓幸幸苦苦收获的财富,还是渔民出生入死捕捞的海鲜吗?无德无行,卑劣下作,练出的功夫也是阴险刁钻,胆大妄为,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练武之人首先要练心,心不正妄为人。”
他不留情面地教训道,可那两个道德欠佳、习惯了我行我素肆意妄为的家伙又从地上爬起来,你踢我一脚,我踹你一腿,没完没了得非要分出个高低胜负。
“你们还有完没完?”只气得天赐拾起地上的一只船棹,出手稳健,一扇一戳打得他们呲牙咧嘴,“天赐老弟,你这是什么套路?如此直截了当,一击制胜。”邢智山哎呀妈呀地揉着迎面骨。
“贪心家伙,你说对啦!依势就势,顺其自然,讲求实用,这就是手拳的根本。”
“腿疼啊,腿疼,忒阳新,你不是说使的是拳吗?”海盗捂着腿肚子叫苦不迭。
“习武为的是强身健体,御敌自卫,不是用来欺负人的。我就纳闷了,难道你们的手没有力气吗?全凭脚踢。而且你脚不过膝盖, 上身是稳如磐石了,可不能一招制敌呀。手、脚、肘、膝盖都可以发力,还有随便得来的兵器都能化平庸为神奇。”他把两个人相继扶起来,拍打去他们身上的尘土,意味深长地对说道,“你俩随我在这里住些日子吧,沉下心来养养性,想一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尤其是你这杀人不眨眼的黑心鬼,是人性的丑陋蒙住了你的眼睛,还是命运的坎坷麻痹了你的良知?愤世嫉俗并不可怕,丧尽天良可就无可救药啦。”
时间过得飞快,秋去冬来又到年末了,天赐他们在岛上住了半年,老师是尽心尽力地教,年轻子弟是如饥似渴地学,周围岛上慕名前来求学手拳的土着更是络绎不绝。
已近年关自然思乡之情日切,酋长也是通情达理之人,赠予珊瑚珍珠作为答谢,又备下丰盛的酒宴为其送行。新罗人金东林铁了心要跟他返回大唐,商人高奉正好随日本武士师徒俩去日本国送佛经,而邢智山说没脸回营州见师父,又不能回渤海国了,也随日本人去祖州看看。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世间总有剪不断的情感,去日本要去阿儿奈波岛做商船的,是过几天的事,天赐他们由酋长安排,把那艘客船修好,派人驾驶送他俩先行离开。
离岛的那天天气晴朗,风和日丽,所有的百姓扶老携幼前来送行,依依不舍难舍难分。远行之人上得船来招手致意,主人与客人约定务必再来团聚。客船升起风帆向西而去,天赐望着沙滩上久久不散的人群,不禁潸然泪下百感交集,他伫立船尾直到海岛消失在苍茫的天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