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泉州素有“涨海声中万国商”的美誉,连绵起伏的丘陵之下一条银龙川流不息涌入大海,那里原本称作南安江的,后来衣冠南迁的流人为思念晋朝而改叫晋江。
坡上是一围夯土版筑肃杀的城池,坡下是大船百艘、小船无数喧闹的港湾。
沿着江口往西去,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布满了一艘艘令人叹为观止的货船,它们不只是来自新罗、日本、林邑、天竺、暹罗(泰国)、锡兰(斯里兰卡)、室利佛逝(苏门答腊),还有波斯、大食、大秦的船只,从四面八方、天南地北聚集到这里,由於人文差距,民风迥异,自然造出来的航船五花八门标新立异。
船上的商人、水手更是让人瞠目结舌,衣着、容貌、肤色、举止、言语千奇百怪拍案称奇,面对他们只能对造物主佩服得五体投地,发出肺腑之言‘只有想不到的人,没有做不到的事’。
做为大唐数一数二的出海口,运出去的主要是丝绸、瓷器、茶叶和铜铁器,输进来的大多是香料与花草,看码头上的繁忙景象,便一目了然这里生意兴隆,财源滚滚,用日进斗金来形容都会被人笑话。
在山坡之上,俯视海港的城南镇南门外,有三个人正在兴致勃勃地交谈着,从他们身后亲兵卫队的规模上看,清清楚楚摆明了是此地的显赫官员。其中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抱歉道:“钱谬老弟,你这大名鼎鼎的临安石镜都副将,总领八都之兵,身兼重任戎马倥偬,来我这泉州一趟不容易啊。我这当哥哥的,还挂着泉州刺史的头衔呢,本该尽地主之谊,盛宴款待於你。可你看,形势所逼身不由己,我今日就要回福州去啦。原打算请你吃本地特产土笋汤的,可那小东西是要放养一天,以吐清肚中的杂物,然后方可下锅熬煮,熬出来的粘粘糊糊、味美爽口,最主要是补肾壮阳啊,”
“感谢!感谢!陈岩大哥,您的美意钱谬心领了,小弟只是董昌大帅手下的偏将,此次奉令前来是份内的事。您乃福建团练副使责任重大,有多少事等着你定夺呢,恨不得一天当一年使。您跟我可不要客气,我们两家不是外人,是曾经并肩抗击草寇的患难兄弟,况且您和我们董大帅还是儿女亲家呢。”表示感谢的是个相貌丑陋的小伙子。
“梦臣啊,你就放心地回福州听信吧,这里还有我林嵩盯着你,你就等好消息吧。钱将军,我们的确不是外人,我这个老同学的二闺女嫁给了你家大帅的小子董承和,他们是实实在在的亲戚。明天你就要带着泉州的府兵出发了,一路辛苦,我们都指望你啦。我让人准备了肥美的红膏蟹,今晚林某陪着你喝个痛快。美中不足的是特使催得太紧,孙帮主去浯洲岛运马匹去了,缺了他少了份热闹。最近在泉州附近海盗闹得厉害,抢船越货手段残忍,鲸鱼帮驱贼护航出了不少力气,致通说要退出码头,全部由官府设立市舶使管理,看来暂时还不现实。对啦,二公子延晦他不走,留下来和我整治濠沟疏浚的事,你别看他年纪不大,论人品、武艺、酒量都是出类拔萃的,在泉州方圆百里之内极受百姓爱戴。”书生打扮的同僚指着卫队前的少年。那少年长得一表人才,浓眉挺鼻,五官自带一股磊落刚正之气。
“延晦呀,听你林伯伯说的没?务必把钱将军陪好了。还有,一定要听林伯伯的安排,不要自作主张坏了大事。”陈岩严肃地对儿子告诫道。
“陈岩、林嵩啊!不可呀,意气用事,
意气用事。鲁儿,快喊住他们。”从城里急匆匆地赶出辆车子,车帘子被最大限度地挑开着,里面露出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来。 “是城里的首富张宜张老爷子,他怎么来了?”看到车中之人陈岩很是诧异。
同窗好友林嵩却很平静,反而有些暗自高兴,“一定是为了借兵之事,还有那个任性妄为、爱出风头的张延鲁,他们来的正是时候。”
不待他俩低声通气,那马车已经驶到跟前,老人家由一个中年男子搀扶着缓缓下来,看他能有六十多岁的年纪,满身的粗布粗衣,谁能相信他是泉州城里的首富啊?倒像个开店铺的小商小贩,为生活躬行节俭,减衣缩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