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尹子安干咳两声,示意大家稍安勿躁,板着脸问道:“张一念,大家对你颇有怨言,难道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张一念浅浅一笑:“我心自比明月昭昭,这幅书法乃我亲笔手书,心血之作,奈何观者有眼无珠,我又能有什么可说的?”
“呃……”
尹子安只觉张一念那句“有眼无珠”,也把自己囊括在内,不觉脸上微红,不满的喝道:“张一念,这幅……书法既然是你自己写的,那你倒是读一读你究竟写了一些什么?”
“县令大人有命,学生自当遵从!”
张一念不卑不亢,沉声念道:
“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诟;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
这句话出自先贤屈原的名作《离骚》,翻译成大白话就是:强行安抚下心中烦闷,冷眼观小人造谣;怀抱清白之志为忠直而死,是前代的圣贤所看重的。
窦如龙以及刚才附和他的童生们均个脸色一变,暗暗心惊。
尤其窦如龙,就好像是被张一念完全看穿了背后的阴谋一般,不觉恼羞成怒。
“大胆张一念,胆敢犯上!”
他跨前一步,朝向京城长安的方向一拱手,说道:“本次文比,乃是为了选出赴京为太后祝寿的童生,你写的什么‘屈心’‘死直’?难道为太后祝寿,还委屈了你么?”
“慎言!”
黄开诚骤听此言,脸色骤变,拍案而起。
窦如龙这个说法,不但骇人听闻,而且已经归属构陷污蔑的范畴,一旦被认定,无疑将会置张一念於死地。
人族读书人固然受圣人宫庇护,但圣人宫断无可能为了一个小小的童生与皇室为难。
“书法而已,和犯上怎么扯上了?”
张一念却不动声色,轻蔑的一笑,说道:“美文的确和书法相得益彰,但若字写得好,黄汤屎蹶写得美,一样都是书法!”
他声音不大,然而此言出口,不知为何,字字句句之间竟像是附带了某种空灵的气息,传达四方。
“胡搅蛮缠!”
窦如龙浑身颤抖,指着张一念训斥道:“简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他浑然不觉,就在他厉声呵斥的同时,空气之中忽然荡漾开一个老人的声音:
“咦?”
……
窦如龙身在世家,即便不主动呼朋唤友,一样一向从者云集,一如方才对张一念书法的指责,自有人跳出来助威,但他现在这话说完,却发现整个县院之中静悄悄的,无一人出声。
顺着大家的目光扭头一看,窦如龙就见黄开诚躬身肃立,一脸艳羡的望着张一念。
“院长大人?”
尹子安略显尴尬的问道:“刚才本官似乎隐隐听到惊异之声,您……”
“张一念刚才所言虽然略显粗俗,却直达书法本真,天地清气随之共振,不知道惊动了圣人宫哪位圣人的心,这才不远万里,瞩目於此。”
黄开诚笑眯眯的说道:“书法书法,书写之法也!”
他绕过考官书案,迈步走到张一念,笑呵呵的说道:“来来来,张一念,快让我仔细瞧瞧你这张引动圣人惊异的书法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