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读书人无不色变,吴高轩的千枚四铢钱彩头固然价值不菲,但张一念的押注却是一生前程,真若输了,这一生都不能再走读书一道。
纯属凑文会热闹的读书人眼神惋惜,贴近窦家的读书人却是满目戏虐。
县院丹青分院的那位画师曾泳志是个五十出头的老人,他忍不住开口劝道:“张一念慎言,不过一场文会争雄,何必拿一生做赌?”
“曾画师说的是!”
丁文栋也劝道:“张一念,黄院长十分看好你的前程,你何必自误?”
“自误不自误,那都是张一念自己的选择。”
窦如龙却是冷笑道:“既然他这么自信满满,那就……”
“且慢!”
曾泳志心知窦如龙心胸狭窄,前番县院文比三度连败於张一念之手,怕是想顺势毁了张一念一生,便出声说道:“窦公子,窦府文会何其热闹,张一念披麻戴孝前来,明显是搅局的。依着我,把他赶出去罢了。”
“曾画师所言极是。但窦府文会不具请帖,但凡本县读书人都能自行参加,如果把他赶出去,反倒坏了我窦家规矩,有些不美。”
窦如龙眼珠微转,说道:“不过,张一念你一身麻衣的确大煞风景,就这么放你参加文会,似乎也有些不妥。我见你文比之上试贴、经义、书法三科都可圈可点,今日窦府有幸请到曾泳志画师莅临,如果你能当场绘制一幅让曾画师首肯的画作,我就允你参加文会。”
曾泳志脸色微变,微微皱眉道:“老朽只是受邀前来助兴,窦公子就不要为难老夫了。”
寒门子弟读书不易,一家上下能够让寒门子弟入学堂读书,可能已经是倾尽所有,以他对张一念的情况了解,袁家万万没可能家有余财供张一念学画。
真若依了窦如龙,固然可免张一念和吴高轩的文赌,但张一念才名也势必大受影响。
试想一下,张一念连文会参加资格都没有,却还扬言要夺取文会魁首,才名哪能不受损?
吴高轩却说:“曾画师此言差矣,圣人经籍要读,书画同样要学,这才是一个读书人最基本的素养。前人嘲笑赵括纸上谈兵,说的就是死读书,张一念如果书读得,画也做得,那才真是一名真正的读书人。”
另外有人附和道:“的确如此!童生试、秀才试、举人试都还好说,还有个选择应考科目的余地,一旦到了进士比试,却是全科通试。张一念,文会你要夺魁,他日万幸能入进士比试的话,你就不争榜首了?现在不会画也不要紧,知耻而后勇,可以学嘛。”
这话初听有理,细思却是极尽刻薄之能,实实在在把张一念钉在了完全不会画的位子上。
张一念略一沉吟,向着曾泳志拱手说道:“曾画师错爱之情,一念心怀感激。既然大家都想看一念的笑话,那一念就斗胆出手,还请曾画师多多指点。”
“爽快!”
窦如龙笑道:“张一念,只要你能画出一幅让曾画师首肯的化作,今晚文会,谁敢拦你,我窦如龙第一个不愿意!”
“张一念你这是……”
曾泳志深感惋惜,摇头道:“罢了,一切随你,待你画作初成,老朽再看。”
“曾画师一腔惜才之心,苍天可鉴。”
吴高轩说道:“但今日文会,公允第一,文会诗词歌赋评比,全赖窦兄宽厚,以新得道心勘验,还请曾画师祭出道心,以待勘验张一念的画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