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依循旧例,闻同方也承受不去。
哪怕闻同方的道位远在张一念之上,但张一念既然获封影圣,所谓“老大人”一说,闻同方无论如何也承受不去。
燕博明心情无比复杂的站在一边,内心深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原本顾念和窦太后的交情,他愿意站出来,替观津窦家谋求缩印技术创始者的认证之时,虽知程夫子和张一念交好,但想技术认证终归只是工阁内部事务,只要做足功夫,成功的概率极大。
谁知道真到了工阁圣堂之上,张一念居然比重就虚,不但数度折辱与他,还另辟蹊径,用另外一种活字印刷术,获封人族影圣。
曾经在眼里不过是肆意宰割的羔羊,转眼之间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影圣,他的心情七上八下,难以安定。
眼见张一念和程夫子、鲁圣以及闻同方谈笑风生,他终於暗叹一声,上前一步,向着张一念躬身行礼:“工阁阁臣燕博明拜见影圣!”
“免礼吧!”
张一念淡淡扫他一眼,没有多言,目光轻轻一转,落在了窦夫人和窦如龙的身上。
堂内堂外,无数人的头颅已经垂下,已经向着影圣之尊表示了敬意,这两位至今为止,都不曾有半点表示。
他不在乎他们的内心深处究竟作何感想,但他很在乎他们的行为。
正如身处这个时代,身为童生的他初登县衙公堂,他不愿意行跪拜礼一样。
正如乍入工阁圣堂,他希望看到窦如龙的那一跪一样。
大庭广众之下的行为,未必就能对应他们内心深处的态度,却有着无法替代的仪式感。
低头不代表臣服,但低头就是低头。
他什么话都不说,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看着窦夫人和窦如龙,某种无形的威压,伴随着堂内堂外出现的无穷沉寂,油然而生,最终落在窦夫人和窦如龙的头顶,落在他们的心头。
千百瞩目之下,窦夫人和窦如龙不得不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收敛额头上悄悄渗出的冷汗,跨步上前。
“窦氏拜见人族影圣!”
窦夫人欠身一福。
“拜见人族影圣!”
窦如龙却是双膝跪倒,匍匐余地。
张一念展颜微笑:“免礼。”
平平淡淡的两个字,平平淡淡的落入都是母子的耳中,犹如两记闷雷,打碎了他们在张一念面前曾经拥有的一切优越感。
不甘心低头,更加不甘心服软,然而此情此景之下,不服软又能如何?
“多谢影圣!”
窦夫人悄悄的咬紧牙关,起身说道:“窦家有眼无珠,往日多有得罪,还请影圣宽宏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得罪一说,有些以偏概全了。”
张一念微笑着说道:“先前,不管是夫人还是你的儿子,以及这位燕博明,都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一念,工阁开圣堂,对天材地宝的消耗巨大。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归本次圣堂的主题,请工阁对缩印技术的创始者做出决断。”
窦夫人脸色一僵,眼底瞬间划过一抹恨意。
事到如今,张一念如果不提这个茬,谁还会在意?
以创造出活字印刷术的影圣之威,即便窦夫人和窦如龙想要再争,也已经毫无意义。
偏偏张一念旧事重提,一定要一个明确的说法。
这是干什么?
难道一定要死掉观津窦家身上最后一层遮羞布?
一腔热血无声涌起,窦夫人深吸一口气,朝着燕博明和闻同方勉强一笑:“请两位老大人决断!”
她完全不曾注意到,张一念听她说完这话,无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