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郡郡府郊外。
一辆马车行驶在宽阔无人官道上。
官道悠长,朝向京城的方向。
雷声已然在天空之中渐渐消散,数百里之外从天而降的十七道电光也已经渐趋不见,苍天之上的云层,同样随之快速退走,让天空呈现出蓝色的基调,把乌云更改成温和的白色祥云。
正午的阳光穿过白云的缭绕,落在这辆马车上,照亮了凭窗而坐的年轻人的脸,照亮了他脸颊上的泪痕。
“……太后也没有办法,事情闹到这么大,除非付出灭国的代价,才有可能保下你的父母,但这个代价,谁都承受不起,太后不能,皇帝陛下一样不能。能够留下你的命,也是太后退而求其次,请皇帝陛下力保下来的。”
车厢里,坐在窦如龙对面的是一名中年人,他用尽可能平静的口吻说道:“所以,接你去京城之后,你万万不可消极懈怠,就算为了偿报太后和皇帝陛下的保命之恩,也要力求上进。”
“上进……”
窦如龙凄然一笑,说道:“我爹娘都死了,现在要我上进?太后……太后难道就不伤心么?”
“太后的伤心,暂时不是你能体会的。但是伤心,於事无补,有些事是需要去做的。”
中年人说道:“所幸张影圣年纪尚轻,道位尚低,有的是机会报仇。”
“报仇?”
窦如龙浑身一颤,下意识的坐直了一下身子:“对!是要报仇!我爹娘他们……他们不能白死!”
“太后会动手,但太后一定更愿意看到有朝一日你亲自手刃仇人。”
中年人深沉的看着他,说道:“所以,如龙少爷,你要上进。明白吗?”
“……嗯!”
窦如龙咬紧了牙关,再一次朝着观津县的方向看了几眼,在心底告诉自己务必上进!
唯有上进,才能为爹娘报仇,才能手刃仇人!
手刃……张一念!
……
窦家窦昱明和窦夫人罪无可恕,窦家管家窦全理也一样被连同斩头,至於窦家其他人等,虽说并不至於担负助纣为虐的罪责,但也没能幸免,大都获罪。
午时三刻,窦昱明、窦夫人和窦全理被斩头的时候,窦家下人集体踏上了流放之路,没有人关心他们被流放的重点是在哪里,但大家都知道,这些人活着回来的可能微乎其微。
曾经在观津县显赫一时的窦家,就此彻底倾覆,而窦家名下的田产,也随之充公,交由本地衙门临时代管,坐等上峰详细命令,另行处置。
这是一个繁琐的过程,本应由观津县衙派员经办,但因为县令、师爷、捕头等等县衙要职也在这次案件之中获罪被诛,县衙群龙无首,刑阁只好亲自插手,来处置这些繁琐事务。
四月初八午时三刻之后,来自读书人的激愤,伴随着罪人鲜血的渐冷而渐趋平复,但是围绕窦家和县衙的变故,刑阁依旧忙碌。
只不过,这一切跟张一念都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观津县印刷工坊於昨夜拿到了那四张失窃的书法作品范例之后,连夜雕版,重新印刷了五百册《程张书》送过来之后,张一念亲自给每一册加盖私章和圣印,依着当初收到的求字的请帖,挨个奉送。
等他忙活完这些,天都已经抆黑了。
练了一下午字的程夫子在晚餐餐桌上问了一句:“沉鱼好像答应认袁盎当义兄了,这件事情你知道吧?”
袁盎原本是准备认袁沉鱼做义女的,但是袁沉鱼以要问张一念的意见婉拒了,不过很显然的是,袁盎认亲的心思没死,今天下午过来取书的时候,又找上袁沉鱼,提出来要认义妹,把个袁沉鱼搞得十分不好意思,也就勉强答应下来。
“沉鱼跟我说了,还跟我说其余那些外地赶过来的大人物们大都已经离开了观津,唯独袁相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