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张一念现在写下的这首《别离》,诗成之时,在场所有人都已经默诵一遍,其中妙处自在心间徜徉,在某种程度上助长了诗词境界的升级。
毋庸置疑,如果不是黄开诚悍然出手,这首诗现在可能已经鼎国。
诗词鼎国,就会自动升发传扬天下的属性,但凡境界初成,诗词本身就会生出翅膀,在天下所有读书人的耳畔响起。
这种传扬速度,乃天地清气赋予的好诗共赏的天然礼赞!
然而,与之相对应的是,随同诗词传播的还有诗词作者目下的状态和情况。
是以,一旦这首《别离》鼎国,不出一时三刻,全天下的读书人都将知道,张一念已经踏上前往清河郡的道路,并且在跟黄开诚等人城南作别!
“旁人作诗,无不期盼着能够写出鸣朝以上乃至鼎国的佳作,我们的张影圣今时今日却是最害怕诗词境界如此高涨!”
一位老师明显带着酸涩的口吻苦笑道:“我等身为县院老师,此生能够写出一首鼎国诗词,就算死了也能笑着闭眼,这跟张影圣简直没法比啊!”
“你想跟张影圣比的时候就已经输了!他这首《别离》,第一句‘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写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这首诗的不凡!”
“的确!这一句下笔挺拔刚健,调子高昂,一扫送别诗的老套,一个性格坚强刚毅的形象跃然纸上,何其难忘!何其壮哉!”
“后一句也是!威武潇洒,胸怀开阔,风度不凡,器宇轩昂。前一句你读到的若说只是性格,这一句你读完,就像看到了壮士奔赴战场前的仗剑作别,豪情万丈!”
“颈联用了‘蝮蛇螫手,壮士解腕’的成语,这个成语本意是说毒蛇咬手后,为了不让蛇毒攻心而致死,壮士不惜把自己的手腕斩断,以去患除毒,保全生命。张影圣用它,却是借比。”
“是啊,这岂不就是为了伟大事业的胜利和崇高理想的实现,奋不顾身、不畏艰险、不怕牺牲、无所畏惧的精神吗?”
“你们没注意到张影圣用的‘一’和‘即’两个字?这两个字既体现出动作之迅疾,也显示出作者在万分危机的时刻,敢於斩钉截铁地作出英明的抉择,牺牲小的利益来顾全大局!”
各种溢美之词统统出自县院老师们之口,让一边的袁沉鱼看着固然骄傲、白修文看着果然艳羡崇拜,张一念却是十分不好意思的。
“最后一句大家别单独夸了吧!不过点题而已!”
他不好意思的说:“如果真照大家这样夸下去,估计我就走不成了。”
大家伙忍不住哈哈一笑,黄开诚不无埋怨的说道:“我都还没逮住机会夸上两句呢,你倒好,一记杀手级出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夸夸这首生动鲜明、激昂雄奇的离别诗了!”
抑制不住的笑声借着从大家口中爆出。
但笑过了,蕴含在空气之中的离别终於还是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
黄开诚望着年轻的张一念,万千话语堵到了嘴边,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又该如何开口。
千般思绪,最终化作一句两字的老调重弹:
“珍重!”
……
张一念走了,和帮他背负着书箱的龙天韵一起。
两个人渐行渐远,最后一次回头朝大家挥手之后,身影彻底融入晨雾之中。
袁沉鱼的眼眶不觉湿润了。
黄开诚却是站在雾气之中,隐隐叹息。
他相信张一念前途无量,但他同样相信,张一念前路坎坷,尚不知有多少危险和磨难在等待着他。
“这或许就是每一个伟大人物的必由之路吧……”
他再一次在心头长长叹息,忽然间就觉得自己有点老了……
……
朝阳初升,驱散晨雾。
路上的少年偶一抬头,是笑对天下的决然和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