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之中出现的这股暗流，明里暗里仔细深究起来，其实是在针对张一念的。

胶东王说，最早发现这股暗流，是在张一念带回和妖蛮的两年无战事契约的时候。

这份契约达成的消息经由圣人宫兵阁传回朝廷的时候，首先就有人跳出来质疑这份契约的真实性，在这些人口中，边疆前线无数将士都不曾拿到的契约，不可能是一个小小的秀才能够拿到的。

而在这份契约得到了妖蛮一族的认可，并且给出了肯定的答覆，会遵守这份契约，人族和妖蛮一族将会有两年无战事之后，这一些人依旧认为，这份契约并不稳妥，并不足以真正给人族带来和平。

一直到汉皇朝朝廷和妖蛮一族取得正式联系，并且开始就契约的一些细节开始进行细部磋商的时候，这种质疑的声音才稍稍减退。

然而，就在这种磋商进行中的时候，景帝陛下提议应该对张一念进行封赏的时候，这些人再一次跳了出来。

景帝陛下认为，对张一念的封赏无可厚非，诚如这股暗流所说，边疆前线那么多的将士们都不曾拿到的契约，被张一念带了回来，这份功劳有多大可想而知，两年的和平又能给人族带来多大的喘息之机，同样不言而喻，理当封赏！

而且毫无理由拒绝封赏！

然而，某些人还真就跳出来，对景帝陛下原定的封赏进行了驳斥。

他们第一条提出来的驳斥理由，差点没把景帝陛下气得当朝掀了桌子。

他们说，妖蛮一族历年来秋收之后挥兵南下，劫掠汉皇朝边疆普通百姓的家园，为了应对这场既有规律的劫难，朝廷早已经准备了充足的粮草，并且也适当对边疆附近的百姓进行了安置，甚至还对兵力部署做出了提早调配。

这些都是花了大价钱的！

可张一念偏偏在这个时候带回来了这样的一份和平契约，导致朝廷前期的所有准备尽数付之东流，花掉的钱财也全都打了水漂。

於朝廷而言，这是极大的浪费。

他们就差没说张一念是不是故意选择这个时候拿到这份契约，配合妖蛮一族消耗汉皇朝国力了。

景帝陛下怒不可揭，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干脆撕毁契约，不要再和妖蛮一族继续谈下去了，这些又再次跳出来，提醒景帝陛下不要意气用事，要国事为重。

这一闹腾，本该在六月初就该下来的封赏旨意，就一直悬了起来。

再到后来，这件事就更没办法谈了。

这些人在对妖蛮一族的事务上，一向都是主和派，现在有张一念的和平契约摆在前面，他们搀合在磋商队伍之中的人脑洞大开，居然想要谋求和妖蛮一族的长久和平契约。

原本是人族占据优势的一次谈判，经过这些人的撺弄，现在反倒像是变成了人族求着妖蛮一族赐予和平一般，给予妖蛮一族的条件越来越没边了。

照胶东王的话说，这些人现在就差没把汉皇朝的部分疆域主动让给妖蛮一族，换取和平了。

一份张一念好不容易拿回来的和平契约，到了这帮人的手中已经几乎完全变味。

“……我很不理解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胶东王给张一念说这些，说到后来都有些心灰意冷：“身为人族臣子，他们难道就没有一点为人族利益着想的心？用钱财和领土换来的和平，有意义么？”

“与他们自己而言，是有意义的。”

张一念略一沉吟，说道：“人族从来都是一个容易忘却过去的民族，包括仇恨。十年不忘，百年呢？千年呢？如果和平真的能够按照他们的心意铸就，百年之后的人族很可能仅仅记得他们的辛苦谈判，而忘记被割裂出去的疆域以及疆域割裂带来的耻辱。”